舜德喜欢一个人在广州石牌地区无人的
地方东游西逛。这个地区是起伏不平的丘陵
地带,除了“台地”地形特征以外,到处都
是小山坡和小水溏,加上多年的绿化,使这
一地区有相当多成片的树林,象松树林、木
麻黄树林、柠檬桉树林、白千层树林、台湾
相思树林、大榕树林、小叶榕树林、竹林、
灌木林,还有荒草地、寸草不长的红土坡以
及象梯田一样的一串串的小鱼溏。如果你不
讨厌这里的零乱的话,这里还是很有风情的。
    不仅如此,这里还是藏兵隐军的好地方,
你看过去战争留下的痕迹依然存在。战壕、
弹坑、碉堡、锈得差不多了的铁丝网、已经
集水的地下指挥所、废弃的通讯天线等等到
处都是。有很多单位都是没有牌子但有人站
岗的,华南工学院的大门口就是一个炮兵阵
地,黑洞洞的炮口指向前方,“海防城市”
的气氛非常浓烈。
    这天舜德在一个松树林里,看见三个战
士在练习擒拿格斗,他就上去和他们试了试,
出乎他们的意料,三个大小伙子竟拿这个大
学生没有办法,最后舜德要他们一起上,争
取把他打倒,结果是三个战士被舜德推在地
上,他却象小孩一样的在一旁傻笑。
    他们带舜德去见一个高手,舜德很兴奋,
他到广州来还没有见过高手。
    在一个长满蒲葵树的林子边,有颗一个
人都抱不住的大榕树,树旁有几间平方,里
面住着一个高手。舜德一见这高手,发现其
实年龄不过三十多岁,个子中等,长相平庸,
但有精神。看着舜德就有些眼熟的样子,舜
德觉得很奇怪。
    “这就是王教官,擒拿第一高手。”一
个战士给舜德介绍说,“这是华工的大学生,
叫……什么?”
    “我叫昙舜德。”舜德说。
    “我们来试一试。”王教官听完那几个
战士的叙述,对舜德说。
    “来吧!”谁怕谁呀?舜德和王教官扭
在一起,还别说,王教官还真拿舜德没有办
法。舜德的手根本就无法被抓住,即使让王
教官抓着,也使不上劲,最后舜德用了一招
推手中特有的拿法——“梅花扣”,把王教
官反拿住了。
    但这个“梅花扣”是一个复杂精巧的拿
法,旁边人还不容易看出来呢!但是王教官
心里清楚,他的一只手腕被拿住了,若要挣
扎会拧伤甚至拧断手腕,他就放弃了挣扎,
舜德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也放开了
手。
    两人笑了起来,把那三个战士笑得莫名
其妙。
    从此舜德认识了这个名叫王中立的“坏
家伙”。他是一个特务,当然是共产党的特
务。舜德特别佩服间谍的素质,他认为一个
间谍所具有的素质是所有人才中最完善的,
也许是他中学时和小红象间谍一样地耍过朋
友,也许是他中学时看过一本书《间谍左尔
格》,也许是从小练武又觉得武术落后了不
如间谍更能体现古代侠士的现代实用,他对
间谍这个职业情有独钟。
    王教官喜欢舜德是因为他的某些神态,
极象他的一个故人,那个故人当然是个漂亮
的女人,为了这个女人,他的两个同伴决斗
死了;而这个女人,也为了那两个同伴的死
而自杀了,最后留下他一个人“活着”。

    83年的大学生活的确是无聊透了。绝大
多数的同学没有舜德这么充实。他们进大学
就被告知,这里周围有很多军事要地,不要
到处乱走,尤其是到了晚上。是啊,这里站
岗的、巡逻的晚上都是带枪的,要是弄个误
会学生被打死打伤,谁也不好交待。当然这
些对于舜德来讲,都是没有用的,他是属于
哪里都想要去的。
    校园里的生活,都是三点一线,即宿舍
——饭堂——课室,每天都这样循环。只有
星期天才能到学院那边找老乡,或到广州市
里去逛一逛。“时间过得真慢!”
    又不能谈恋爱,又不能跳舞;不能打麻
将,不能打扑克,能干什么?“只能看书。”
    这不是让每个人都成为书呆子吗?“日
子真难熬!”每个人都在算着什么时候才能
大学毕业,投入到真实丰富的生活中去。
    相比较而言,防腐82还算好一些的。班
长舜德有给全班传达系里开会内容的习惯,
就象他习惯记笔记一样,其他班的班长没有
舜德做得好。而且舜德还会时不时地给大家
提一些看似可笑,实际值得深思的问题,象
“我要入党”这类傻问题。
    那时我们国家的经济还相当落后,学生
家里的生活也不富裕(既使富裕也不敢说),
第一次给防腐82同学带来点生机的竟是一个
小小的收音机。“天津”买了一个小收音机,
于是防腐82有了最时髦的声音,“商业电台
第一台”,这是香港的声音,来自资本主义
制度下的声音。于是许多同学就围着收音机
开始学广州话。
    当然音乐是最容易流行的,也是最蔑视
国界的,香港的流行歌曲会在第一时刻传到
广州的大学校园。还好,香港的声音是资本
主义的,而香港的土地是中国的。
    于是,罗大佑、谭咏麟、张学友、邓丽
君开始教这些青春年少的大学生,唱那些怀
念的童谣和缠绵的情歌了。就象舜德高考复
习时,听见隔壁小姚妹不停地唱着催熟催情
的歌一样,青春激情的慢慢堆积,终将会导
致这些年轻大学生感情的“火山爆发”。

    在大多数的大学生还在进行爱情起启蒙
教育的时候,舜德已经嚼细了一颗爱情的果
实,只要有时间,他就可以和他的俞尔亲亲
我我地干任何事情,就象“没结婚却享受结
婚待遇”一样,所以他有条件探寻比婚姻爱
情更高的追求,这就是信仰。
    在中国大陆唯一可以合法地追求的信仰,
只有共产主义。而且这在当时的大学生中竟
还是不受欢迎的,所以舜德只有偷偷去寻找
了。
    并非有意讽刺,在共产党领导下的华南
工学院里,要找一个令舜德满意的具有坚定
共产主义信仰的人,还真难找!而且一直没
有找到。
    系领导不用说了,舜德根本不去找他们。
要是他们有的话,舜德不会到别的地方去四
处搜寻了。
    每一个和政治有关科目的老师,象党史、
政经、哲学等的科任老师,舜德都问过了,
没有一个能说得清楚,能让舜德心里佩服的。
    但有一个名字叫黎新的老师,给舜德提
了一个有价值的线索——看书,看那本使地
球都已燃红了半边的书,这就是《共产党宣
言》,也是写本书的第二本参考书,另外一
本参考书是《红楼梦》。
    舜德跑到化机系的图书馆去借,没有。
管理员说到学院图书馆去借,那里有。
    舜德又跑到学院图书馆去借,也没有!
    等舜德莫名其妙地要离开学院图书馆的
时候,发现图书馆门口有旧书处理,他去找
了一会儿,没有找到,就走了。但他还是没
有想通,一回头,发现墙角有一本发黄的书,
孤怜怜地扣在地上,他回身捡了起来,正是
马克思和恩格斯合著的《共产党宣言》,舜
德想拿起书就走,反正没有人看见。不过
“偷书”的行为总是不好,更何况偷的是这
么一本书。
    于是舜德拿着这书去找到管理员,管理
员看了一眼说:“你拿去吧!这书没人看。”
    “不,我一定要给钱。”舜德坚持说。
    管理员于是接过书,看了一下价格说:
“原价一毛八,半价九分钱。”
    舜德掏出口袋里的四个硬币,分别是五
分一个,两分一个,一分两个,递上去。
    “嘭”的一声,管理员在书上盖了一个
章。
    舜德拿过书一看,封面上盖了一个大大
的方章:“华南工学院图书馆书刊注销专用
章”。
    舜德拿着书往回走,越走越气,“我操
你华工的祖宗,竟敢把这本书注销了!”

    下面给你们讲接下来的童话:舜德用四
个硬币,换了这本书,那四个硬币后来变成
了四个捣蛋鬼,他们把华工“搞得一塌糊涂”,
成了一所“二流子”大学。
    这个童话信不信由你,“锤子大爷给你
说”。

    这一学期过去了,期末考试完后,舜德
到防腐82女生宿舍去问:“有没有什么需要
帮助的?”
    “有!”宣传委员利春梅说,“班长,
你需要帮助。”
    “什么?”班长诧异的问。
    “你寒假没有回家,现在暑假又不回家,”
利春梅说,“你肯定有问题需要帮助。”
    她们猜想了几个理由,班长舜德回答都
不是。
    “肯定是在广州找了一个女朋友,暑假
要陪她好好玩吧?”利春梅故意说。
    “不给你们说这些!”舜德说,“你们
谁认识何盈盈?”
    “我不知道!”利春梅说。骗谁呢?谁
不认识何盈盈呢?化机系唯一的学生党员。
    “班长,什么事?”卢绮婷问。
    “我想给她一封信,但我不知她住哪个
房间?”舜德说。
    “我给你送去吧。”卢绮婷说,“她是
不是你的女朋友?”
    “她还是我的一个太阳呢!”舜德干脆
说,他是为了回敬利春梅的。

    期末考试完了,课室里空空的。舜德到
了一间大的课室,他约何盈盈在这里谈话。
    何盈盈准时来了,还带了一个比她小的
女孩。
    “她是我的亲妹妹,刚读完高二,明年
就要高考了,这个假期她来广州来玩,然后
我们一起回家。”何盈盈果然热情大方。
    舜德在想他给利春梅说何盈盈是他的一
个太阳,利春梅会不会生气。
    何盈盈见舜德不说话,就安慰道:“你
不要紧张,有什么话?你慢慢说。”
    “我想入党。”舜德干脆地说。
    “那好啊!”何盈盈没料到他会说这样
的问题,她开始注意听了。
    “可是他们说我是神经病。”舜德说出
了他在班上说这话时,同学们的各种看法。
    “你想得太多了。我不赞成你的观点,
入党就是个人的问题,不一定非得象你那样
要让全班同学同意。”何盈盈听完舜德的叙
述说,“我入党没有你想得那么多。”
    于是何盈盈讲起她入党的前前后后,不
用说舜德也猜得出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她在
说的时候,他的思想开了小差。他想起他才
和俞尔吵了一架,他很生俞尔的气。他想起
刚才何盈盈说她的妹妹读高二,和小红差不
多吧,她妹妹穿着裙子,露在外面的小腿很
好看,有点象俞尔的小腿。
    她妹妹在他们谈话坐的地方前面,不停
地走来走去。舜德下意识地看着她妹妹漂亮
的小腿。何盈盈毕竟是姐姐,她对妹妹有一
种天然的保护意识,当有男人不怀好意地看
着她妹妹身体的某个部位时,母性的本能就
是要保护妹妹,何盈盈大声对她妹妹说:
    “不要老是走来走去的,你要吗给我坐
下,要吗给我出去。”
    她妹妹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但不到两
分钟就出去了。
    等她妹妹一出去,舜德就想说点别的,
他想让何盈盈做他的姐姐,要是他在工作上
遇到不懂的地方,好向她请教;还有关于入
党的事,想听听她说说对他的看法。
    但是等不到舜德说更多的话,就不得不
长话短说了。有人在敲课室的后门,而且声
音越来越大,还打坏了一块玻璃。舜德问
“那是谁?”
    “我们班的男生,”何盈盈说,“别理
他们!”
    “最后问你一个问题,”舜德说,“到
底有没有共产主义信仰?”
    “这我不好回答,”何盈盈说,“我听
过一些老同志讲过,他们认为有。我虽然还
没有弄明白,但我相信他们有。你可以看看
陈国坚做事又是为了什么?”
    何盈盈班上的男生都冲进课室了,当然
舜德只有停止了谈话。

    为什么当时一个男生找另一个女生谈话,
就那么的有麻烦呢?
    由于陈国坚的近乎宗教似的禁止男女同
学的交往,所以偶尔的男女交谈,就会成为
注视的焦点。这不止是别人注意,就是当事
者也觉得应该注意,说不定那些男生是何盈
盈叫来的,看见他们谈得太久了,醋意大发,
故意捣乱。舜德哪有心思再谈下去。
    不过,舜德弄清楚了,这个化机系唯一
的一个学生党员,其实也不懂什么是共产主
义理想。看来,只有靠舜德自己去学习领悟
了。
    还好,舜德手上有一本华南工学院唯
一一本,而且是注销了的《共产党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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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7-83.8  第四章   酸奶的味道

    还在期末考试前,舜德就给俞尔说了,
他这个暑假不回家,他觉得回家没有面子再
见他的老师和同学,尤其不知见了小红应该
怎么办。俞尔理解舜德的苦衷,答应暑假也
不回家,好陪舜德到较远的地方去玩。
    但俞尔弟弟今年要参加高考,估计考不
上。可是她妈妈偏偏认为她弟弟能考上,做
母亲的总是这样固执地偏爱着自己的儿子。
她弟弟来信叫俞尔回去,说要是他考不上,
不知道他妈会不会出事。本来这年的春节,
俞尔就没有回家,所以这次俞尔刚考完就赶
了回去。俞尔这次不象以前那样“重色轻友”
了,而是“亲情战胜了爱情”。不过俞尔这
次无奈地冷落了舜德,也给自己种下了苦果,
这个苦果最终导致她与舜德之间的“地狱之
恋”,彻底毁了。
    舜德到范教官那里,看见了俞尔留给他
的信,内容写得很详细,也很有道理,但是
舜德看了,仍有被俞尔抛弃的感觉。舜德想
把俞尔当做一条“鱼儿”放到油锅里炸脆,
然后一点儿一点儿地把她吃个精光。

    舜德把班上同学都送上车后,回来就无
精打彩的,班上还有“大庆”没有回家,他
和“大庆”计划每星期到学院那边的游泳池
去学游泳,碰巧他和“大庆”都不会游泳。
    这天“大庆”到学院那边找老乡去了,
舜德一个人实在无聊透了,想想暑假还有那
么长,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过。他漫无目的地
来到王教官住的地方。
    他穿过非常熟悉的蒲葵树林,一个婷婷
玉立的女孩子背影和她长及后背的独辫子使
他眼睛一亮,这个女孩子转过来的时候,她
的恬静神逸令舜德心动不已,他有一种想冲
上去吻她的这个荒唐的念头;与此同时,舜
德那柔和而略含忧郁的脸,也强烈地吸引了
她的内心,她第一眼看见他就有一种归宿感,
知道她这辈子一定和这个男孩有关。
    “你是不是舜德哥哥?”她说,“我叫
京子,北京的京,女子的子,我就是北京女
子。”
    “京子,多好听的名字!”舜德说,
“你几岁了?读几年级?”
    舜德和京子说话,不象是第一次见面,
倒象是相识多年的老朋友,礼貌成了多余的。
一般说来,“初次见面就问女孩子的年龄是
最不礼貌的”,所有的书上和有经验的人都
会这么说,但舜德知道有个例外,在亲切友
好就象童年纯真的氛围里,直接问女孩子的
年龄等个人资料,不仅不会遭到女孩子的拒
绝,而且还更能使女孩子敞开心扉。
    “刚满十七岁,刚刚才读完高二,”京
子说,“明年高三毕业参加高考。”
    “高考你有信心吗?”舜德关切地问。
    京子摇摇头说:“我没有什么信心。”
便沉默了一会儿。
    “你帮我看看数学吧,”京子说,“我
最讨厌数学了!王叔叔有些数学题也做不出
来,叫我等你来的时候问你。”
    果然王教官给这个京子讲了不少舜德的
情况,舜德说:“好吧!”

    王教官和京子妈回来了,舜德和京子抬
起头来,京子叫“妈”,舜德叫“王教官”。
    “果然有点象,”京子妈说,“你说我
还不相信。”
    “妈妈,你说象什么?”京子对她妈说。
    “你王叔叔说,你长得象你的舜德哥哥。”
京子妈说。
    “什么?”舜德和京子同时都在惊呀,
然后相互打量,象什么?舜德的脸呈方形,
京子的脸是那种可爱的椭圆形。
    “你们自己去照镜子吧。”京子妈说。
    于是京子坐到大镜子面前,舜德站到她
的身后。王教官说:“你们的眼神相似,嘴
角一模一样。这两个部位是最引人注意的。”
    “还别说,真的象啊!”京子高兴起来。
    “你象我的妹妹。”舜德说。

    在暑假里偶遇这个北京女孩,使舜德非
常兴奋。北京是我们国家的首都,从小老师
教唱的第一首歌是“我爱北京天安门”,这
个北京女孩带着舜德小时候的向往,而且她
又长得这么美,当然会使这个想去北京见毛
主席又从未去过北京的成都男孩激动不已。
    舜德来广州后,没有见过哪个女孩能和
他的俞尔相比的,只有这个京子。
    俞尔的脸,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
“漂亮”;京子用这两个字形容还不够,京
子不仅长相端庄清丽,而且有一种很难见到
的大家风范,虽然个头比俞尔稍矮了一点。
    而且京子的年龄年级和舜德小红浪漫的
年龄年级一样。
    舜德在化机里,尽量地陪着“大庆”,
晚上练功的时候,就跑到王教官那里去找京
子。为了教俞尔武功,舜德把练武的时间从
早晨改到晚上,“大庆”知道班长舜德的练
武习惯,即使他晚上很晚回来,他也没有理
由问班长什么。
    每个星期两次,班长舜德和“大庆”到
学院那边的游泳池学习游泳,学了两个星期
还是没有学会。
    这天舜德带了游泳裤,到了王教官那里。
他们约好四个人一起去肖基窝游泳,那颗大
榕树下停着一辆北京吉普,王教官和京子妈
上了后排,京子坐上了驾驶员的位置,舜德
坐在京子旁边。
    “京子,你快下来到后面你妈那儿坐,
让王叔叔来开车。”舜德以为京子坐在驾驶
室是为了玩。
    京子笑了笑,熟练地发动汽车,把汽车
开走了。
    “哇!没有想到你会开车。”舜德惊讶
地说。
    “这有什么,我会的事情可多了,”京
子骄傲地说,“除了开车,还会骑马、射击、
跳伞、游泳,还有武术。对了,舜德哥,王
叔叔说你的武功很厉害,能不能让我见识一
下?”
    “不行。王叔叔那是夸张,”舜德说,
“哪有你会那么多!难怪你学习不理想,是
不是因为你学习那些技能把学习时间给占了?”
    “不是,”京子说,“是爸爸从小教我
的,我学习不好是因为我自己笨,没办法。”

    在肖基窝水库里,他们四人都下水了,
王教官带京子妈很快就游远了。
    京子游了一段,见舜德走到齐腰深的地
方就不走了,又游了回来。
    “我还没有学会。”舜德不好意思的说。
    “不会我教你,”京子说着,“我小时
候学游泳的时候,是爸爸把我往水里一扔,
我喝了几口水就学会了。”
    “这么简单?”舜德说。他和“大庆”
学了两个多星期了,还不得要领。
    “来吧!”京子把舜德往深水里带,可
是当水淹过胸部的时候,不会水的人都要心
慌,继而不知所措。舜德慌不择路,手臂抱
住了京子的胸脯。
    “哎哟!”京子叫了起来,但她马上又
镇静下来,让舜德把手抱住她的胸脯,并用
手扶住舜德的腰,于是舜德在水中站稳了,
其实水深才及舜德的腰胸之间。
    舜德把手从京子的身上收回来的时候,
他的脸都羞红了,京子也是。
    他们就这样站在水中,沉默了一会儿。
    “这样吧,”还是京子打破沉默,“我
拉着你往水上漂,你吸气的时候我把你的头
弄出水面,你出气的时候要慢慢地出,这样
掌握了呼吸的节奏后,就容易学会游泳了。”
    “要是我慌张起来,把你弄到水里淹死了,
怎么办?”舜德问。
    “你要是把我淹死了,”京子调皮地把
头一歪,“你就看不到我了!”
    这是京子的一句玩笑话,舜德把它当真
了。他顺从地趴在水中,每次要吸气的时候,
京子会用手把他的下巴往上一抬,这样不久,
舜德就开始熟悉水性了。接下来京子教他双
手划水的时候,再吸气。这样前后不到半小
时,舜德就可以和京子一起游了,当然他没
有京子游得那么快。

    舜德用相同的办法教“大庆”学习游泳,
虽然没有京子教的效果好,但暑假过后,
“大庆”基本上会了,还通过了体育的游泳
测验。

    舜德知道,女孩子对数学天生就很笨,
一道简单的几何题会让她们傻楞半天。京子
对学习的信心就卡在了数学上,数学成绩不
好,其它学科也就没有了劲头了。他想起了
小学时,班主任曾给他们读过徐迟写的报告
文学《哥德巴赫猜想》,里面的精彩片段他
仍然可以背出来;他中学的团委书记郑智渊,
竟然是个数学专业的大学毕业生;中学的数
学老师、四川优秀教师宋子俊单独和他在一
起的时候,给舜德讲了许多唯心主义的数学
家,象发现复数的人、笛卡尔的“我思我存”
等,这些都是当时的反动观点,宋老师还叫
舜德不要给别人尤其是政工老师讲,宋老师
的腿被文革中的学生打断过,他爱人也逼疯
了(他爱人就在舜德家对面的国营粮店里上
班);舜德上大学后买了一本书《现代数学》,
他看了印象很深。
    这天晚上,舜德和京子两人坐在大榕树
下纳凉,舜德开始给京子讲数学:
    数学不是我们看到的那些符号,也不是
那些众多的标记和复杂的公式,对于数学家
来讲,数学是人间一切美好事物的总和,数
学是音乐,数学是艺术,数学是流动的溪水,
数学是弥漫的薄雾。数学就是隔着一张纸的
梦中情人,看不见,但感觉得到;很神秘,
也很亲切;当你面对一道数学题的时候,就
象是对着一朵即将开放的花。你把数学题解
开的时候,就象那张纸被你捅破了,梦中情
人的笑脸清晰可见,含苞的蓓蕾也就开放了。
    京子当晚就做了一个梦,梦见数学成了
她的梦中情人,而那个情人的脸,最后却变
成了舜德的脸,京子爱上了舜德。
    舜德后来给京子讲了许多学习数学的技
巧,什么“一题多解”啦,“多题一解”啦,
什么“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还有北方”
啦,什么“剥茧抽丝”啦,什么“偷梁换柱”
啦等等,京子有些听见过,但多数都没有听
到过,舜德连续给她讲了几天。京子记得最
清楚的是关于数学的一个比喻,舜德说数学
好比一个核桃,不用力砸开核桃壳,就吃不
到美味的核桃肉。

    就在舜德用数学讨好女孩子的时候,陈
国坚还是挺关心舜德的。这个上大学以来连
续两个假期都不回家的学生,自然会引起许
多人的注意。陈国坚联系了几个大学生暑假
勤工助学的名额,他把其中一个名额给了舜
德,这天陈国坚出化机系的门口时,正好看
见舜德在前面走着。
   “昙舜德”,陈国坚叫人都是叫大名。
    舜德出系门口的时候是看见了陈国坚的,
他不想理他,就装着没有看见的样子继续往
前走,听到陈国坚叫他的名字,他就不得不
停了下来,等着陈国坚走上来和他一起走。
陈国坚问了舜德和他班上的一些情况,问舜
德为什么两个假期都不回家。舜德吱吾过去
了。陈国坚以为舜德是因为家里太穷,才没
有办法回家的。
    “我为你们联系了几个勤工助学的名额,
给你留了一个。工作内容就是装计算器,每
个五毛钱,一般每个人每天可以挣10块钱,
多的可以挣到20块钱。”陈国坚说。
    20块钱是什么概念,当时广州市民的平
均生活是每月38块钱。大学生的助学金每人
每月平均不到20元,舜德是8元,最多22元,
最低是6元,每2元是一个级别。组装计算器
一天最好可以挣到20元,可见对大学生是足
够优待的了。
    “我不去,”舜德说,“我有事。”
    “有什么事?”陈国坚不解地问。他不
知道那个北京女孩对舜德有多大的吸引力。
    “叫我们班的‘大庆’去吧,”舜德没
有回答,却说,“就是我们班的徐建庆。”

    舜德当然想让“大庆”去啦,免得“大
庆”妨碍他去和京子玩。虽然“大庆”有时
要到系办公室值班,这是系里安排的,就是
晚上睡在系办公室,主要是为了接电话。
    后来就是“大庆”去了,那个活路挣钱
容易,也很紧张辛苦。

    舜德已和京子相当熟悉了,京子也不再
愿意和她妈及王叔叔出去了。这天京子叫舜
德带她到广州街上去玩,其实舜德对广州并
不熟悉,但来了一年,总比第一次来的京子
熟悉吧。
    到广州市才早上八点过。夏天的广州,
早上八点是个什么概念。相当于成都的早晨
六点钟,街上安静,公园无人,就象所有的
人还在睡觉一样。
    原来舜德以前到广州市里,都是坐22路
巴士,京子出门总是坐的士。坐巴士要一个
多钟头(当时天河、欧庄在修建立交桥和体
育场),坐的士才二十多分钟。
    他们到了广州的兰园,这是一个很小的
类似苏州园林的小公园。他们去的时候,好
象还没有正式开门,大门虚掩着,看门的人
好象扫地去了,舜德拉着京子的手,一溜烟
地跑了进去。
    那种“逃票”的紧张感觉,京子从来没
有体会过,就象一次小小的犯罪一样,“犯
罪的快感”使京子兴奋不已,脸蛋红扑扑的,
眼睛里闪动着诡异的星光,连脚步都象似做
贼一样轻,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他们面对
面站住了,他们靠得很近,近得就象要贴着
一般,舜德仍然拉着京子的一只手,京子扭
头在看他们来的方向,看是否有人追上来,
要他们买门票。
    舜德看着京子扭向一边的脖子。京子的
皮肤和俞尔白玉般的感觉不同,她的皮肤呈
白里透红的样子,就象鲜艳的水蜜桃,她的
脸腮如同蔷薇花的花瓣一样,她的耳朵轮廓
曲线柔和,耳朵上呈红润的半透明状,甚至
可以看见毛细血管。
    京子回头,发现舜德在观察她,说:
“看什么?”
    “看你。”舜德说。
    “为什么?”京子问。
    “因为我喜欢看你!”舜德脱口就说,
“京子,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京子瞪大了眼睛,一副
不相信的样子。京子觉得她在舜德面前特别
笨,不只是学习功课上,昨晚舜德叫她用力
推或拉,把舜德的脚移动那怕一点,可是她
费了好大的劲,也没有使舜德的脚移动一点
儿;更可气的是,舜德要她用牙齿咬,京子
怎么也咬不着他,有时牙齿已经碰到了舜德
的皮肤,京子咬下去的时候,没有咬着舜德,
反而嗑了自己的牙。舜德取笑她十几年的武
术白练了,什么功都没有。
    京子的眼睛是那种很细长眼角上挑的形
状,难得看见她把眼睛睁大的时候。在她惊
奇地反问舜德的时候,她不仅眼睛睁大了,
而且眼睛里的瞳孔也变大了。舜德看着京子
睁大的眼睛,放大的瞳孔,仿佛有一张看不
见的黑网向他张开来,就象黑夜里的天空、
黑夜里的大海、黑夜里的黑蝴蝶、黑夜里的
黑精灵、黑夜里的黑洞……
    一个勾人心魂的黑洞,把舜德那颗骄傲
的心俘去了。
    舜德早已不是那个懵懂的少年了,他觉
得以前他在女孩子面前太吃亏了,总是那么
的被动,“不象个男子汉”。
    舜德乘京子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飞
快地吻了京子一下。他的吻,准确无误地印
在了京子的嘴唇上。仿佛在不经意之间,少
女的初吻就被他永远地偷走了。
    舜德拉着京子的手在“兰园”里转了一
圈,走出大门的时候,守门的人说:“快出
去,还没有开门呢!10点钟才开门。”
    京子一直被舜德牵着手,她不知道出了
“兰园”的大门,她不知道跟着他走过了几
条街、穿过了几条马路,她不知道舜德买了
门票、又进了一个大门,她不知道她来到了
一片很大很大的湖边,若要问她第一次被男
孩子吻的感觉是什么,她会说“没有感觉”。
她只知道舜德牵着的那只手是她的,其余的
就什么都没有了,她的手臂、她的双脚、她
的躯体、她身后扎着红头绳一甩一甩的独辫
子,都没有了。
    在无人的流花湖边,早晨太阳温柔的光
芒,通过湖面水波的粼粼反射,稀稀疏疏隐
隐约约地照在京子的脸上,那种梦幻般的感
觉使舜德彻底陶醉了。京子站在相思树下,
扶桑花灌木丛中,舜德轻轻地抱着她,她的
双眼闭上了,只剩下两排细细的眼睫毛的末
端,舜德慢慢地把嘴唇捉住了京子那湿润的
双唇,舜德不是在吻她,而是在用嘴唇仔细
地揉着她的嘴唇、舌尖,揉着她那微微颤抖
的心。
    他们接吻了多久,一分钟?两分钟?三
分钟?十分钟?……不,吻了一百年。

    暑假就要结束了,京子和她妈妈登上了
回京的飞机。看着白云逐渐笼罩了白云山,
飞机越过了北回归线,花城的暑假越来越远,
舜德离别的话越来越清晰的回荡在京子的脑
海里:“我爱你!明年考来广州吧!京子,
我等你,我爱你!”
    舜德知道他是在用爱情来诱惑京子,诱
惑她发奋读书,明年能够考上大学。他当年
就是小红用爱情来欺骗他,激发了他的读书
热情,才考来广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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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9-84.1  第五章  大学春秋的黄金时代

    舜德是有许多性经验的人,和京子拥抱
和亲吻的时候,他时常伴随着性的冲动。俞
尔在的时候,他有正常发泄的地方,和京子
在一起的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梦遗”过
多次,并且每次都有俞尔和京子在梦里出现。
有两次和京子在蒲葵树林和大榕树后拥抱亲
吻的时候,太火了,他泄到了内裤里,京子
虽然没有这方面的体验,但还是感觉到了一
些异样。舜德观察京子,发现她是一个纯洁
的女孩,而且还是一个读高二的中学生,他
的道德感和责任感促使他没有把京子引向更
深入的性接触。
    俞尔度完暑假回来了,舜德猴急地要她,
俞尔也想。虽然俞尔还处在怀孕的危险期,
但她准备了足够的避孕用品,先给舜德戴上
“安全套”,后来“套子”来不及戴了,俞
尔赶紧吃口服“探亲药”(短期避孕药),
她要补偿舜德,她暑假把舜德一个人抛在这
里,她心里还是不忍心,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俞尔偶然发现舜德身体上有很多红色的
痕迹,又象伤痕又象女人的唇印或牙迹,胸
口上还有一个明显的击打伤痕,俞尔怀疑地
问他暑假干了些什么?
    “找人打架打的,”舜德说,“我无聊
啊!想你也没用,离我几千公里远。”可不
是吗,那些红色的皮肤印都是京子打的,为
了给京子一点成就感。
    “以前你也和别人打过,从没有见过你
受伤的。”俞尔拿出“跌打红花油”,心疼
地给舜德擦在胸口的伤痕上。
    “你不在,我就想挨打。”舜德没说谎,
舜德就是想让京子最后打他一拳,只是没有
料到那一拳,差一点儿把他打倒。俞尔更没
有想到打她舜德的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啊!
    舜德和俞尔干得高兴的时候,他会叫
“京子给你,京子给你!”俞尔听成是“精
子给你”,她以为只是舜德太想要她的缘故,
所以给了他更多的安慰和满足。
    舜德和俞尔玩了三天,才从爱欲中回到
现实中来。舜德说要带俞尔去见一个人,就
是王教官,他非常佩服的人。俞尔最佩服的
人就是舜德,舜德佩服的人她当然想去看,
于是舜德领着俞尔去了王教官那里。
    王教官看着舜德牵着的俞尔,感到非常
意外,使他吃惊的不是俞尔的美貌,而是几
天前舜德同样地牵着京子。
    “果然是个风流的贾宝玉”,王教官想。
王教官是个思想相当开放的人,他目前干的
工作和他以前的经历,使他的观念远远超前,
虽然他心里还是为京子有些难过,但他更偏
爱舜德些,因为舜德是他的“青春替身”,
可以替他完成他曾经想完成又没有完成的梦
想。
    “走吧!”过了晚上12点,王教官叫舜
德和俞尔上了北京吉普,吉普开到了市中区
的中山路。俞尔第一次跟他们夜里出去,她
紧张地问舜德:“干什么?”
    “别说话!”舜德拉着俞尔的手,跟着
王教官往前走,到了“农讲所”,王教官一
下子翻过了木栅栏,俞尔还不会快速爬墙,
舜德把她推了上去,那边王教官接着,然后
舜德也爬了过去。
    俞尔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她绝对相
信舜德,哪怕和他一起去死,她都心甘情愿。
    王教官把大门弄开,舜德牵着俞尔跟着
进了门。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王教官用略
重的出气声,领着舜德,舜德手牵着俞尔的
手,他们来到毛泽东当年讲课的地方,王教
官在黑夜里开始给他们讲《中国社会各阶级
的分析》。
    王教官给他们讲的时候,俞尔偷偷地亲
了舜德一下脸,舜德立刻吻了她的嘴。

    每年九月份,除了新生以外,大学里都
要进行“学年品德评定”,同时评三好生、
优秀学生干部。杨爱云在“学生主要干部会”
上就宣布了,82级不评优秀学生干部,因为
他们没有干什么工作,主要是因为不了解。
“这么歧视82级!”82级不仅没有辅导员,
还处处受到不公正的待遇,比如化机系男生
宿舍的一楼是最赃最潮湿最阴暗的,三层楼
四个年级,82级在一楼整整住了两年。看得
出82级最懒散,系领导最不喜欢。如果以后
82级给这些领导带来麻烦的话,他们无话可
说。杨爱云还说,这个学期没有毕业班,她
和陈国坚将兼管82级,也就是临时做82级的
辅导员,没有人喜欢让他们兼做辅导员,因
为他们两个人之所以能当系的管学生工作的
领导,就是“严”字当头得来的。
    1983年9月15日,这天下午两点五十,防
腐82全班同学到2110课室,杨爱云也来了。
班长舜德一心想着中秋晚会的事情,所以对
“学年品德评定”不那么重视,他念完系里
的安排计划后说:“我们班可以快一些搞,
今晚就可以写好个人鉴定,看明天就可以搞
完。”
    杨爱云眼睛一瞪,大骂了班长舜德一顿,
她叫大家不要受班长不好思想的影响,又说
班长一定是一个人签完全班同学的意见,并
强调班级意见不是班长意见。
    “谁说的?”班长舜德毫不示弱地说,
他最讨厌有人趾高气扬地跟他说话。
    “我说的!”杨爱云没料到班长舜德竟
敢顶撞她。女人是不善于掩饰的,她讨厌舜
德,他不仅经常在系里召开开学生干部会的
时候迟到,而且多次批评了也不改,还有红
波给她汇报工作时,说了舜德一万个坏话。
红波和杨爱云又是老乡,杨爱云本来就一直
偏爱红波,她一直不喜欢班长舜德这个小白
脸。
    “当然这有些主观,”杨爱云又说,
“但你也是主观的。”
    开会下来,阿政说她还在不停的骂班长。
汪开明提醒班长舜德,不要顶撞系领导,否
则他们会在毕业分配问题上卡人的,说79级
有个同学,就被她强行分配到另一个地方。
舜德认为这恰恰说明杨爱云太愚蠢,竟然和
学生一般见识。
    第二天下午开始小组评定,防腐82分为
两组,分别由班长舜德和书记红波主持,在
两个课室里分别进行。学院派团干部老式叶
春雷来检查工作,他正巧到了班长舜德这组,
他先和舜德聊了一会,舜德知道他是俞尔的
老乡,也是重庆人,就有一种亲切感。
    班长舜德看见杨爱云进门来,他没有理
她,还故意用一个四川典故“煽盒盒儿”把
叶春雷逗得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班长开始主
持会议,杨爱云第一次看舜德主持会议,她
没有料到舜德的水平比其他学生干部要高得
多,她一直没有机会插话。
    当然了,杨爱云那么官僚,全凭主观想
象和红波的汇报,怎么会了解舜德呢?但她
最后,还是找到了一个舜德的不是,她满脸
不愉快地最后说“难道就还没有同学可以推
荐当三好生了?”
    原来舜德犯了一个低级错误,没有算出
红波也达到了三好生的总平成绩。
    “当不当成三好生,我不在乎!你说那
句话是什么意思?”红波满脸怒气的问班长
舜德,“就是你说上学年我们班上没有搞什
么活动。”
    “你说的第一件是我失误了,第二件事
是我说错了!我道歉。”班长舜德回答。
    中国人是最不善于认错的,红波没有料
到舜德会这样直接认错。舜德早在读中学时,
就受到数学宋老师的影响,学会了当面快速
认错的技巧。他以为班长舜德是故意的,要
和他吵一架,听班长舜德这么说,他顿时不
知所措。班长顺便向他提起中秋晚会,这件
令班上同学都高兴的事情来。

    舜德在暑假里,照例给同学们写了信,
他想发动大家,把班上的活动搞起来,使大
家可以度过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一个具体
的目标就是给中秋晚会制造气氛。
    舜德给利春梅的信,他化了不少精力,
因为她是班上长得最乖的女孩子,又是宣传
委员。他发现她远不如中学的秀英活跃,但
班上只有三个女生,没有女生的积极参与,
大学里的班级活动就少了一半以上的色彩,
所以调动女生的积极性是舜德工作的重点。
而且舜德还把利春梅作为心中的第五个太阳
(第四是俞尔,第六就是何盈盈),一个女
孩子嘛,要是没有人喜欢,她自己也就没有
了信心,不管这种喜欢是出于什么目的,有
总比没有好。
    利春梅在给班长舜德的回信中,写得也
很真切。她还劝班长不要太幼稚,在大学生
都还讨厌政治的时候,不要在班上谈与政治
有关的话题,否则大家会反感的……,这个
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还是个中学的团支
部书记呢!
    开学前一天,班长把利春梅叫到男生宿
舍来,为了避闲,她叫把门开着,她侧对着
班长,仔细听着班长讲。班长舜德给她不停
地说着,他说了很多,他也说了他把她当作
自己的妹妹,但没有说是他的一个太阳。
    舜德对着一个女孩子说话的时候,其实
是铺开一张无形的网,一个温柔的陷阱,利
春梅这个小女孩,心思还是满复杂的哩!她
可能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会说话的男孩,在不
知不觉中,她滑入了一个深渊里。
    每个女孩都会开花,开花的女孩最可爱。
女孩开花多数都在18岁,所以才有歌“十八
的姑娘一朵花”。
    “花儿朵朵向太阳”,女孩开花都向着
她的太阳,也就是她所爱的人。但也有例外,
有种人对于女孩来说,比女孩所爱的人更有
魅力,这就是女孩崇拜的人。舜德这个贾宝
玉之所以能吸引众多的女孩子,就是因为他
有使女孩子崇拜的能力。他那个文质彬彬的
白面书生的样子,他那张略含忧郁的小白脸,
他的丰富的学识与过人的机智,他的幽默的
言语和温馨的谈话,他的怯弱外表和勃勃雄
心,他外柔内刚的火蛇性格,无不使喜好幻
想的女孩子佩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崇拜是舜德给每一个听他单独说话的少
女的礼物。
    崇拜和爱,本来是不一样的两样东西,
但天真烂漫的女孩子分不清什么是崇拜,什
么是爱,都一古脑儿的落入了舜德的圈套。
    舜德并不需要那么多女孩的崇拜和笑脸,
只是想利用她们,去使更多的男生能够愉快
一些,这也使一些女孩象利春梅那样最后
“非常地讨厌他”。
    班长舜德和利春梅谈了三个半小时,红
波从外边进来了。利春梅是那种极聪明的女
孩子,她顺便叫红波一起来谈工作,舜德又
把其他班干部也叫来了,商量搞中秋晚会的
事情。

    自从利春梅被班长说动心之后,她就象
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鸟一样,到处制造欢乐的
气氛。太得意的人,容易忘形。一忘形就要
惹别人闲话,甚至嫉妒。
    这天防腐82的另外两个女生来找班长,
一个是有着一双漂亮大眼睛的自称深圳(北
京)姑娘卢绮婷,她本来一直和利春梅较好
的,利春梅是江西鹰潭的。大概是城市人的
习惯相近吧,刚来时她和利春梅挺要好的,
常常手挽手的走在一起,班长舜德曾提醒过
她们要注意团结,不要老是把农村来的女同
学抛在一边。这天她却和那个农村来的同学,
手挽手地来找班长。
    这个农村来的女同学叫龚卫卫,是浙江
义乌来的,一眼就可以看出她是“工人阶级
的天然同盟军”,肩上能挑八百斤。在大学
的女生中,她是属于“最不解风情”的女生,
男生和她在一起没有丝毫紧张感。说了你还
不一定相信,她读三年级的寒假春节里,和
班上的男生一起过年,她竟对舜德说:“班
长,我问你一个问题。他们老是说‘几巴’、
‘几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班长怎么
回答,他诡密地笑道:“你以后就知道了。”
    她们两个女生把班长舜德叫了出去,在
路上问班长。
    “你上学期末找何盈盈,说了些什么?”
卢绮婷问。
    “工作。”班长答。
    “你找利春梅谈话,说的是什么内容?”
龚卫卫问。
    “工作。”班长把工作当成回答她们的
挡箭牌。
    “什么工作?”龚卫卫不信,“使利春
梅回去就那么高兴。班长,你也给我们说说
那个工作吧。”
    “班长,我们想给你反映我们女生的情
况,其实也没有什么……”于是这两个女生
给班长说了一百个利春梅的不是。班长舜德
没有听到一条能使他马上就去批评利春梅的,
这并不是班长偏爱利春梅,而是她们说的都
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好,我知道了,”班长说,“我以后
找个机会,好好说说利春梅。”
    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班长嘀咕了一句:
“三个姑娘一出戏”。

    从中秋节的三天前开始,利春梅每晚都
和另外两个女生,来防腐82的男生宿舍来玩,
每个房间都来坐坐,和每一个男同学至少要
打个招呼,只是随便聊聊,他们就特别高兴。
    当然这是班长舜德安排的。班长年龄虽
然不大,但对学生男女交往是非常了解的。
他发现这里的大学生都很腼腆,男女生都想
交往,但都又不敢交往。“还不如中学那么
活跃”。
    女生从来不到男生宿舍来,男生也不敢
到女生宿舍去,他是最爱到女生宿舍去的。
    别班的班长去女生宿舍,总要引起其他
男生的嫉妒,因为班长一个人到女生宿舍是
一个遭人羡慕的特权,“可以名正言顺地和
女生交往”,所以后来许多班长也不怎么去
女生宿舍。
    舜德去总要带上一个想去又不敢去、或
者嫉妒班长去的男生,象以前的阿海,他总
嫉妒班长去女生宿舍,班长就多次带他一起
去,去了几次,阿海就不想去了,因为班长
总说工作,而他在一旁只有傻乎乎的站着。
后来,谁也不陪班长去女生宿舍了。
    防腐82班长舜德是去女生宿舍次数最多
的男生,比学生会主席还要多,但他每次都
去同一个房间,就是他们班女生的宿舍。他
去女生宿舍不一定有什么工作,看看有没有
什么需要帮助的、说几句话或干脆就是为了
讲一个笑话,甚至他偶尔还会给她们送去刚
摘的鲜花,象红的木棉、白的紫荆、小小的
桃金娘、香香的玉兰花。“班长给女生送鲜
花”,这是很容易让人产生“桃色”联想的
事情,不过班长舜德却如风般坦然:“班长
代表全体男生给女生送花”,并且总是每人
一朵。但每次给利春梅的那朵是最大最香最
好的,毕竟她是他心中的第五个太阳,虽然
班长从来也没有对她说。
    舜德翻上学期的日记时,发现红波组织
的班级活动都不怎么理想,象这年春天防腐
82去东郊公园划船,有20个同学去了,女生
中龚卫卫没有去,当时租了五条船,班长正
说“谁和女生配对?”的俏皮话的时候。红
波和利春梅及卢绮婷已经上了一条船,余的
天也慌着上了那条船,班长只好带着余下的
16个和尚玩了,没有上女生船的男生,虽然
有一条船那么多的牢骚,但班长舜德没有一
点办法安慰他们。
    “你们书记和副班长象‘饥饿的人扑在
面包上’一样”,俞尔在看日记的舜德旁边
说,“就象一辈子没有见过女生一样!”
    “别笑话他们,如果我没有你的话,”
舜德顺便在俞尔的脸上亲了一下,接着说,
“我说不定比他们还要性急!”说完,舜德
真的向俞尔扑过去。

    “冒傻气!”一个清脆鞭炮般的声音,
同时班长舜德的背上被人打了一下。
    83年中秋节的晚上快七点钟,班长叫红
波他们先去系会议室,他去叫三个女生,但
到防腐82女生房间时,发现门已经锁了,
“她们已经去了?”等他下到一楼的时候,
利春梅从楼梯上蹦跳着下来,快下到楼底的
时候,她忍不住打了班长一下。
    在中国人的礼貌中,男女同学是不会动
手打招呼的,除非忘情了。
    利春梅就是忘情了,班长觉得有些过火
了,想骂她一句,这可是在女生宿舍的楼梯
口,这个人来人往的地方,肯定会有人看见
的,难道就不怕人说闲话?
    但班长舜德回头看见利春梅那个天真可
爱的样子,就不忍心骂她了。她从最后三级
楼梯跳下来的时候,身子在往下蹲,头却在
往上看着班长舜德。这是舜德熟悉的一个小
女孩的天真动作。舜德小学读四年级的时候,
当过一年级的课外辅导员,一些刚从幼儿园
出来的小女孩,会故意从凳子上跳下来,落
地后站不稳的样子会使舜德去把她们抱住,
然后帮她们站稳。其实这是小女孩的恶作剧。
    要不是中国人的礼貌那么死板的话,舜
德会上前把利春梅抱住,甚至会搂在怀里。
    “我们早就准备好出来了,想到别班女
生的房间里躲着,好吓你一跳!”利春梅得
意的比着说着。
    “幸亏没有从后面吓我,”班长说,
“要是我失手会把你打的喊妈呀的。”
    “我知道你会武功,你给我说过,所以
才没敢的。”利春梅做个鬼脸说。

    到了系办公室的三楼会议室,果然大家
都到齐了,只有阿政和江舟没有来。
    他们把瓜子糖月饼和愉快的心情都拿了
出来,大家有说有笑地开始了中秋晚会,红
波在主持,他写好了许多的字条,用击鼓传
花的方式,让大家抽。这种方式简单,有效,
是搞集体活动最常用的方式。
    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大家都在抱怨这里
的生活是多么的枯燥无味,希望能通过搞一
些有意义的活动来丰富大学的业余生活。舜
德从上学期末就开始发动大家了,暑假给大
家写信,主要也是围绕这个中秋晚会的,开
学以来班长不断地调动起同学们的积极性来,
使大家都觉得,一年级的那种寂寞难耐的日
子将结束了,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真的就要
开始了。
    能考来大学的学生,在中学往往都是姣
姣者,防腐82的三个主要班干部,舜德不用
说了;红波是岳阳市的三好学生,他和杨爱
云是老乡,刚进大学时代表全体新生在全院
的开学典礼上讲过话;余的天是中学的学生
会主席,曾独立主持过全校的运动会。“一
山不存二虎”,三条虎在一起,难免不你争
我夺的,但他们都是为了工作。争夺的结果,
起码不会象其他班那样许多工作都没有人做。
    自从舜德上学期在班会上说“我想入党”
的愚蠢讲话后,余的天彻底服了舜德,因为
他也想入党,他也有舜德一样的许多思想问
题,他就不敢在大家面前说。红波认为舜德
是一个过时的政治迷,常有意无意的诋毁舜
德的言行。这次中秋晚会,他没有料大家会
有这么高的积极性,他根本就看不见舜德在
背地里做的很多努力,他认为那样做除非是
一个傻瓜,他偏偏就没有看准舜德就是一个
这样的傻瓜。
    在谁主持中秋晚会的这个问题上,舜德
和红波有争议,按照别的班的习惯,都是班
长来主持这样的活动,红波却要来争,而舜
德竟也要让。舜德让有两个理由,一是他过
去当中学书记的时候,都是全部包揽的;二
是他也老是在班上提政治方面的问题,他不
也抢了红波的位置吗?
    还有,红波是想极力在同学们,尤其是
女生面前表现自己的才能的,说不定他还喜
欢上了班上的某个女生,要不是舜德这个
“少女初恋杀手”有太夸张的对少女之心的
召唤力,说不定红波还真能成功地摘上一朵
花呢!
    而舜德觉得,在只有23人的班上展示自
己的能力,简直是多此一举。他觉得工科大
学里的女生太死气,就象刚从修道院放出来
吓坏了的小修女一样,而且漂亮的太少了。
既使偶尔有个把好看的,也没有什么生气,
看上去要么还只有13岁(还不如杨Forest
的妹妹),要么就象30岁的阿姨。舜德心中
挑战的对手不是学生中的任何一个人,而是
在化机系如毛泽东般的陈国坚。说了没人会
相信,所以干脆不说,只有他的俞尔知道。

    眼看着红波就要成功地主持他精心策划
的中秋晚会了,舜德心里还是有一种酸不溜
湫的感觉。也许是苍天有眼吧,也许是好事
多磨吧,中秋晚会一开始就笼罩在一种异常
的失败而恐怖的阴影里。
    舜德不是和82级的广州男生有矛盾吗?
阿政已经明确声明防腐82的所有集体活动他
都不参加,但这次中秋晚会,是一个大学里
极少有的欢乐聚会,人不多,气氛确很好,
不仅感染了这个班的同学,还对其他人尤其
是女生有很大的诱惑,许多女生都很羡慕他
们班,尤其是他们班的女生。班长舜德到女
生宿舍总是从容不迫,目不斜视,径直走到
防腐82班的女生宿舍,然后就从那里传出来
欢乐和愉悦,“还有班长给女生送的花”。
    化机系82级有好几个女生都是广州人,
广州的男孩女孩交往比较普遍,那些女生对
防腐82班长舜德能力的钦佩、对他忧郁的眼
睛的好奇、对他那个讨人喜欢的小白脸、对
他身上象迷团又象传说的种种猜测,都会有
意无意的传给82级的男生,并使他们更恨舜
德。也许阿政知道舜德习武后已经不再讨厌
他了,但是阿政曾经有过的对舜德的敌视情
绪,依然存在于那些82级的广州男生中,所
以防腐82成为大学中难得的欢乐和充实的理
想之地的时候,他们会自觉或不自觉地要来
破坏捣乱。
    班长舜德和女生一起进了系办公室,最
后一个上楼梯的时候,回头看见门口有几个
不那么友好的82级广州男生,见舜德回头就
要躲到一旁的样子,舜德心里就闪过一丝不
安,立即就警觉起来。
    本来考虑到如果在课室里搞的话,防腐
82人本来就不多,如果来两个人捣乱,晚会
就没有办法搞了。所以才选到系办公室的三
楼的会议室,这里安静偏僻,不应该有人来
打扰的,这几个广州男生跟来,肯定没有好
事。
    舜德心里非常紧张地坐在那里,大家忘
乎所以的说啊笑啊唱啊。这几个广州男生进
来,大家马上就没有说话了。汪开明说:
“就象煮好的汤里飞来几只苍蝇”,女生些
已准备起身离开。班长舜德示意红波继续主
持,红波明白,继续艰难地主持进行下去。
    这几个广州男生,嘴里讲着“丢来丢去”
的话,还坐到位置上来,把还没有拆封的月
饼从桶里那出来,肆无忌殚地吃起来。
    舜德的精神已经承受不住了,他站起来
走出了门外。
    怎么办?精心组织发动两个月的中秋晚
会已经失败了。这几个广州人大声说着都听
不懂的粤语,还乱拿东西乱吃一气,要不是
开晚会,要不是有班上的同学,要不是今天
是离家的学生想家家里人也想学生的中秋节,
舜德真想三拳两脚把他们打趴下,踢下楼!
    可是,这样中秋之夜不仅成了这些广州
仔的“肿丘之夜”,而且会成为防腐82大学
生活的“冢丘之夜”,防腐82将回到无聊难
熬的大学生活中。
    “京子救救我!”舜德眼里突然出现了
金子皓月般的脸,和那令人神往的双眼,她
的眼中充满了对舜德的无限的希望和信任。
    “我怎么能够辜负京子那双,那双深深
的眼睛啊!”舜德的心在颤抖,“要是明年
京子考来与我相见,我怎么能够接受她的拥
抱啊!”舜德在不断激励京子的同时,京子
也用她那少女的纯真激励着他,在这个最为
关键的时候,京子的期望给了舜德最大的力
量和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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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子远在几千公里北京,俞尔也远在几
千公尺的另一所大学,她们都不能给予舜德
实际上的帮助,但京子给了他勇气,俞尔给
了他技巧,他在会议室外的楼道里靠墙站着,
用倒肘支撑着墙壁,沉默了几分钟,会议室
里的晚会声音已经不如那几个广州仔的声音
大了,如果舜德再晚回去一分钟,那么晚会
和愉快将永远结束了。
    班长舜德又走了进去,在坐位上不停的
喝汽水,就象喝酒来壮胆一样,等他喝完一
瓶后,站起来走到那群广州仔旁边,他没有
动手打他们,也没有骂他们,他把剩下的所
有月饼和花生瓜子糖都拿了出来,说:“你
们吃吧!”
    说完班长舜德走到广州仔的对面,恰好
轮到一个同学抽中的签是要求唱一首歌,班
长舜德从坐位后面翻了进去,建议唱那首当
时最流行的“霍元甲”主题歌,他们打开班
长舜德自己专门为这次晚会新买的大收录机,
开始播放“霍元甲”这首歌。
    当时“卡拉OK”还没有发明,唱歌最好
的伴奏只有歌曲磁带,放完前奏后就把声音
关小,然后演唱者开始跟着唱,在歌曲音乐
的间奏部分和结尾部分,再把收录机的音量
开大,这样效果也不错。
    放过歌曲的前奏后,班长舜德和那个同
学一起唱起来,班长示意旁边的几个同学也
一起唱。班长把“班事纪录本”打开,翻到
后面,他抄得有“霍元甲”的歌词,班长示
意全班同学都尽可能的跟着唱。
    “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
      睁开眼吧,小心看吧,
      哪个愿臣奴自认……”
    音乐的第一要素是节奏,其次才是旋律。
班长舜德把每个字所占的音符,都唱成切分
音符,也就是唱成短促的一个音,这样更能
体现节奏,这是俞尔教他的。长期练武的人
底气都很足,用内气喊出的每一个字,不象
普通的歌词,更象是金属的撞击声。
    “因为畏缩与忍让,
      人家娇气日盛……”
    活跃的广州年轻人,几乎都参加过武术
训练,也知道习武人的内气和普通人的出气
有本质的不同。普通人出气的声音,即便是
刚跑完3000米,嘴里出来的只是粗气而已;
习武多年的人,他的内气从嘴里出来的时候,
让人感觉到的是野兽的声音和血腥的气息。
这几个广州仔,在刚才班长舜德故意给他们
吃更多东西的时候,已经有些尴尬,他们的
粤语的声音已经小了很多,也少了很多,他
们也明白了班长舜德给他们吃更多的东西的
意思是:“吃吧,吃吧!撑死你们!”现在
听着班长舜德唱的歌,及那些粤语的歌词,
再蠢的人也会明白是什么意思,所以他们听
着班长舜德唱的歌,就象是听见牙齿咬铁钉
的声音,他们都不再说话了。
    “开口叫吧,高声叫吧,
      这里是全国皆兵。
      历来强盗要侵入,
      最终必送命。……”
    这些歌词恰如其份地表达了防腐82全班
同学,对来捣蛋的几个广州仔的态度:还在
这里吃什么,撑死了可惜啊!快走吧,不欢
迎你们,起来走吧!趴出去,滚下楼吧!逃
回家去向你妈去哭吧!
    果然这首歌还没有唱完的时候,这几个
广州仔就灰溜溜地走了。
    “音乐的魅力是永远说不清楚的”,俞
尔曾经伏在舜德的怀里说。舜德叫她唱她在
学生会里,当着永杰和方敏及全体学生会干
部唱的那首“相识也是缘份”,听罢舜德也
跟着流下了眼泪。大概就是俞尔身上的那种
天然的音乐气息,无形中熏陶了舜德的身心,
在遇到这么关键的时刻,京子的爱给了他信
心,而俞尔给了他使用信心的机智。
    广州仔走后,班长舜德接过红波手中的
纸签。红波主持晚会的信心已经完全没有了。
接着班长舜德继续主持晚会,他一改平日的
稳重严肃表情,突然变得象猴子那样的滑稽
灵活,他既主持又表演,同学表演的时候,
他就在旁边帮腔。气氛非常愉快活跃,连学
习最好、也最死气、最难说笑的沈阳书呆子
王振尧都唱出了“酥皮面包叉烧包”,惹得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在系办公室值夜班的80级的张振刚同学,
都满脸不高兴地来说:“吵什么?系里规定
晚会不要超过晚上10点钟,现在……”
    “还不到10点”,班长舜德说,“我们
可能会延长一些时候,请多多原谅!”班长
看出张振刚其实是嫉妒防腐82这么高兴,尤
其在这么死气沉沉的化机系里。
    又进行了好一阵时间,班长舜德征求红
波和余的天的意见“是不是该结束了?”他
们都同意后,班长才宣布“中秋晚会到此结
束!”

    上学期,班长舜德用“我要入党”的政
治问题,想启发大家去探索理想方面的问题,
因为关于信仰的问题是一个无底洞,如果大
学生能够象他那样全身心的投入进去,那么
大学生活绝对不会感到无聊。但有首诗歌,
道出了人类欲望的不同层次:
    “生命诚可贵,
      爱情价更高,
      若为自由故,
      二者皆可抛。”
    说明人们追求自由,也就是追求信仰的
欲求,是建立在生命和爱情之上的,这些青
春年少的大学生,还没有偿过爱情的滋味,
文革中又把人们对政治的热情冷透了心,所
以试图越过爱情让大学生去探寻真理是不现
实的,在当时也是注定要失败的。舜德就是
总结了上学期,班上工作失败的经验,才换
用了一个充满浪漫情趣的方式,先调动女生
的积极性,再通过大学的少数女生去激发起
多数男生的兴趣,等大家有了比较好的心情,
再提那些所谓“真理”的问题。
    班长舜德给利春梅讲过,如果班长给男
生讲一个笑话,大家只会笑一下;如果一个
女生给男生讲个笑话,男生会笑一个星期,
而且可以保持一个月的愉快心情。如果三个
女生都给男生愉悦的话,男生可以愉快一个
学期。所以说,男生的情绪,很大程度上取
决于女生的影响,女生在大学里就象骄傲的
公主一样。

    这学期,班长舜德的表现比红波要突出,
红波以前说班长的许多不对的地方,都好象
全部都没有了,起初红波有些尴尬,后来发
现班长的确不是那种小气的人,还试着和班
长争论过几个复杂的问题,其他同学都看着
他们两个说个不停,最后每次都是红波无话
可说,红波也当面表示服气了。
    这次中秋晚会,班长舜德“力挽狂澜”
地举动,更令人佩服。红波的积极性也调动
起来了,中秋晚会的第二天,他就急着找班
长舜德商量,国庆去肇庆的活动怎么搞?
    中秋节和国庆节学院给每个同学补助一
元钱,用于搞集体活动,每个同学再出些钱,
防腐82准备到肇庆去玩两天。舜德坚持不邀
请班主任去,红波也觉得老师去了不自由,
余的天担心老师不去会不会使人缺少安全感,
余的天还象个小孩子。
    班长舜德上学期讲过,他到高年级的时
候会找系领导“算帐”,其实他从这学期开
始,就已经开始“腐蚀”他们的威信了。他
要制造反差,让陈国坚和杨爱云心里矛盾起
来,他可不是一个人干,他有一个班作为筹
码,他的心中有个学文科的俞尔,精神上还
有一个女孩京子,背后还有一个职业间谍王
中立(这个坏蛋),所以他做事给人有种三
头六臂的感觉,就不奇怪了。

    带全班同学外出旅游,还要过夜,又没
有老师带队,这使当时谨小慎微的老师特别
不放心。和中学偷偷带同学出去玩不同,舜
德这次偏要老师知道,他课间的时候,到了
防腐教研组找到刘均权班主任,他向班主任
讲了去肇庆的事情,班主任坚决不同意。
    “本来我有权阻止你们去的,”刘均权
说,“这样吧,你们给杨爱云老师写个保证
书,保证不下水。玩水可以,绝对不允许游
泳。”
    “我认为,我们的系领导有思想作风问
题和工作作风问题。”舜德说。
    “什么?”刘均权急了脸都变了颜色,
“要上课了,我中午再找你。”
    中午班主任来到班长舜德的宿舍,狠狠
批评班长舜德,但没有料到舜德非常顽固,
还和班主任吵了起来,他们吵了半天,班主
任妥协了,因为班长答应让红波给杨爱云写
保证书。班主任还同意给三个同学困难补助,
以便他们也能去肇庆玩,他们是三个来自农
村的同学:龚卫卫8元,萧育蕃8元,许春民
6元,本来还有邵毅刚的,但这天早上他说不
要了。
    班长舜德又叫红波给杨爱云汇报,余的
天给陈国坚汇报。

    晚上余的天去买到肇庆的船票了,班长
和汪开明一起散步。和同学在一起的时候,
班长要么是个说客,要么是个煽动家,当同
学的心扉打开以后,他又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所以同学都愿意给他在一起。汪开明给班长
舜德讲了他对“学习张海迪”的个人看法。
他说,张海迪没有那么高尚的值得全国人民
学习,那不过是残疾人的“正常心理”,他
也有残疾,他肉体上的痛苦无法道出,左腿
两次开刀动手术,骨头里两次放入钢丁又取
出来;左手也断过,功能只有75%。班长说他
把问题看得过于简单,又不爱和更多的同学
接触,性子太急躁,说话无遮掩,容易得罪
人。不过他人很好。这一夜,汪开明激动到
两点半才睡觉。

    班长舜德又到防腐82女生宿舍去,利春
梅不在,他就对卢绮婷和龚卫卫谈,这是班
长第一次和他们谈话,主要谈女生在我们大
学集体生活中的作用,及他和利春梅的关系,
不是在谈恋爱。最后她们都听成“木头人啦”。
    星期天的晚上,化机系有露天电影,班
长舜德到女生宿舍时,利春梅正抬着一张凳
子要去看电影,见舜德来了就停了下来。舜
德叫她坐下,开始给她讲。舜德看不见周围
有人,但能听到许多女生的声音,利春梅干
脆把所有窗户都打开。舜德又给利春梅讲了
三个小时,期间还对她说过“不要捂嘴”、
“不要咬嘴唇”。舜德对她说了,他对她就
象对自己的亲妹妹一样,希望她对班上男生,
向他对她那样的好。
    班长知道,给利春梅愉快的三个小时,
只要她能在去肇庆的途中,把其中的一半快
乐传递给班上的男生,那么这次活动就有了
成功的基础。利春梅也明白了这个道理。

    余的天知道最近班长舜德爱找同学谈话,
他对舜德说怎么不和他谈话?
    班长舜德每次和余的天谈话时,总是有
个明确的目的。83年的国庆前,他叫余的天
一起去找陈国坚,途中他把写给杨爱云的一
页信给余的天看了,就是说杨爱云的作风问
题的信。余的天看了脸色马上就变了,他说
他不去了,要舜德自己去。
    舜德一个人到了系办公室,正好陈国坚
一个人在,他装模作样地和陈国坚磨了半天,
才把那页信给了陈国坚。陈国坚看了几行,
神情就完全变了,舜德溜出了系办公室。
    那只是一页信吗?那是由舜德起草、俞
尔改过、邵毅刚(他的钢笔字好看)誊写、
几个化机系的关键学生(如学生会主席洛少
宁、余的天)看过、抬头写着“杨爱云”、
落款写着舜德大名的一页纸片,一把分割的
利刀,最后落到陈国坚的手里,如果杨爱云
看了,她当场就会哭出来。十几年后的今天,
陈国坚要是不看这本书的话,他可能还是没
有明白那页信的含义是什么。
    在两天前的学生主要干部会议上,舜德
就提前给了陈国坚一个心理暗示。开会的时
候,舜德一直用眼睛冷冷地注视着陈国坚,
他的目光象猎人看见野兽,象野兽看见猎物。
那天的天气也怪,雷电交加,大雨倾盆,还
不停地刮着大风,即便陈国坚是个彻底的无
神论者,也不会对舜德的目光没有一点感觉
的。舜德开始了心理战。
    舜德当时想的是,在他带着防腐82到肇
庆忘情的玩乐的时候,不能让陈国坚过得轻
松,这是陈国坚对待学生,对待82级,挑衅
舜德胆略的报应。

    这次肇庆之旅,大家玩得非常开心,只
有班上的四个主要干部例外,他们就是舜德,
红波,余的天和利春梅。
    余的天不知道哪里来的青春烦恼,国庆
前女生到男生宿舍来传递快乐的时候,他碰
巧都不在,他不知道男生们为什么那么高兴,
相比之下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愉快,他去
买船票到广州竟然跑了四趟,本来计划是10
月1日启程的,结果他只买到了10月2日的船
票。够可怜的了!
    另一个叫周岩的男生,身高有一米八,
是班上最高的男生(舜德居第二),因为女
生每次来的时候,都没有给他打招呼,他也
不好意思主动去聊天,所以只有一个人在那
里摆弄“天津”的收音机,把中波段的所有
电台来回搜寻了一千次。
    10月2日早上,红波叫舜德陪他到广州市
里去租照相机,舜德说有事,红波偏要叫舜
德陪他去,舜德叫了王振尧同他去。班长刚
和王振尧谈过话,觉得他思想比较成熟,稳
定,成绩也好,干工作靠得住。
    从广州到肇庆,防腐82要在珠江上坐一
晚上的船,看着红波和余的天都那么热情地
工作着,为大家服务,舜德就没有那么主动
了,常常挪在最后,为此红波和余的天对舜
德很有看法。
    当然,红波和余的天是不知道什么叫做
“站角定律”的,也就是关于实践的第二大
定律。内容是:大河拐弯的时候,要站在河
道内侧的角上,而且不能让李冰知道了。意
思就是说,事物变化的时候,不要仍然趋势
而前,而要站在人少的一个关键地方,让事
物的发展绕着自己的脚边转,就象自己就是
灯塔一样。关于这个李冰,以后再说。
    本来大家都已经有时间、地点、活动内
容,以及愉快的心情了,那么这次活动的成
功率就有了相当的保证,而且书记和副班长
又是那么负责地守护着故事的每一个情节,
舜德再去做节目主持人就显得多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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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秋夜的珠江河上,二十余个离开大学
牢笼的欢乐小鸟,随着轮船的汽笛声,在波
浪翻滚的江面上飞翔着。
    他们在船仓里戏嘻打闹,在船舷边倾听
波涛,在过道里攀谈说笑,在连铺上打牌高
叫,这是大学生活中最轻松的时候,也是集
体活动最成功的一次,参加的人数最多,时
间最长,气氛也最欢快、最活跃。
    红波特别兴奋,不为别的,只为他和女
生在一起。平时没有什么机会,他也没有足
够的胆量,也没有班长舜德那张讨女孩子喜
欢的脸蛋。如果女生不计较他那张并不生动
的脸的话,他的诗人气质也是颇有吸引力的。
也许是利春梅第一次发现红波也有吸引人的
一面,她和另外的女生都专心地听着红波说
着。
    余的天没有红波的头脑,更没有班长舜
德的口才,他的组织能力有点象小学主持开
少先队例会的大队长,把辅导员写好的例会
程序背熟,然后就神气地走上了主席台。他
所管理的对象没有男女之分,都知道活动规
则,而且没有犯规的。到大学里来后,他不
懂这里的游戏规则,也不再有中学时的威风,
更不懂如何去讨好女生,连班上的事务他都
只能粘一点边,在班长和书记的主次争斗中,
他永远都是个旁观者。
    余的天佩服班长舜德的胆量,对舜德外
柔内刚的火蛇性格也畏惧三分,他气得大喊
大叫的时候,班上谁都怕他,连红波都要知
趣地走开,唯有班长舜德的目光有种不怒自
威的力量,使他不敢再发怒下去。当余的天
第一次看见天上下雪弹子(冰雹)的时候,
他兴奋地拣了几颗,小孩子般欢呼雀跃地跑
回宿舍,准备给班上同学眩耀的时候,他一
看到班长舜德那个地动山摇都不惊的神情,
就马上显得不好意思起来。
    班长舜德知道余的天是个很好的干部,
也把他作为最好的助手,还把他积极推荐到
了学生会,余的天问班长舜德为什么不自己
进学生会,他没有发现学生会里有哪个干部
的能力超过班长的,班长说他的主要工作对
象是班上的23位同学,这来自全国不同地方
来的学生就象一个微型中国的模型,班长要
仔细研究这个模型。余的天并不知道班长舜
德在挑战陈国坚,这是余的天根本不可能想
象到的事,但他还是感觉到一些。
    在班长上学期谈“我要入党”的话题时,
无意中对余的天积极向党组织靠拢的传统方
式是一个打击(这是班上同学对班长说的),
但余的天觉得班长说的有道理,如果他偷偷
入党,就有一种靠打同学的小报告赢得领导
的赏视,这是群众最看不起的。所以他也没
有写入党申请书。也给余的天那个单纯的脑
袋制造了许多的矛盾,使他分不清东南西北,
常常处在没有方向感的状态中。
    班长了解余的天的这种心态,他也曾经
有过余的天的经历。他非常同情余的天,但
他又不能去安慰他,怕他伤了自尊心。看着
大家都在忘情地玩耍,而余的天却一个人在
一旁生气发闷的样子,班长舜德就打起了坏
主意,红波可就要遭殃了!
    班长舜德把利春梅叫出了船仓,给她讲
解了许久,他说红波那个灰色的思想,对大
学生有着不好的影响,应该受到打击和排斥;
余的天为班上作了更多的工作,象这次买船
票竟然跑了四趟路,应该多给些安慰。他的
意思利春梅明白,就是多给余的天说话,不
给红波说话。
    利春梅这个小姑娘,其实也有自己的想
法。余的天比红波高大英武,长得又比红波
好看,她主动找余的天会让人觉得她是喜欢
余的天,会让人误会,弄得她难看。南方女
孩还是羞涩的可爱。
    下半夜,船上的人们都已经睡了,防腐
82的同学也都在睡。班长醒来眼睛一扫,发
现利春梅的铺上没有人,他就出去找。
    利春梅一个人趴在船舷栏杆上,低低地
唱着歌儿。班长走近她的身边,仔细听。
    “大海呀大海,就象妈妈一样……”,
她的歌声如泣如述,夜晚的珠江看上去和大
海差不多。她可能第一次发现书记和正副班
长三人有那么多复杂的纠结,她不知道应该
怎么办,如果听班长的,那她就象是班长的
玩具,想逗哪个男生高兴,她就得去逗那个
男生高兴;如果她不听班长的,她又觉得对
不起班长,而且班长说的也有道理。干脆他
们三个都不理,只和普通同学说话。
    在江水的波涛声和机器的轰鸣声中,利
春梅没有注意到班长就在她的身边。这时吴
荫辉这个讨厌的上海人也出来了,班长示意
他不要说话,他好象是故意没看懂似的,问:
“班长,你们在干吗?”
    这么美妙的沉默就被这个上海佬给打破
了。
    班长先回到船铺上去,见卢绮婷坐了起
来,问她:“利春梅哪里去了?”
    卢绮婷说“不知道”,班长说:“在船
边,想要自杀的样子,你去安慰她吧!”
    这时利春梅走路回来,班长舜德又对她
说:“利春梅,卢绮婷说你想去自杀。”
    “挑拨离间的!”利春梅骂道。

    到“飞水潭”瀑布,那下面有一个水潭,
是孙中山先生游泳过的地方。余的天坚持大
家不准下水,还说这是陈国坚说的,不提陈
国坚则已,一提陈国坚,班长舜德就来气了,
他带头脱下衣服,纵身跳入水潭中,还故意
喝了一口略涩的水。于是大家纷纷跳入水中,
只有余的天和女生没有下水,红波也下去了。
    余的天坚持全班一起行动,红波也同意,
但班长觉得二十多个人在一起走,就象一群
赶进杀场的鸭子,傻乎乎的一大堆。他喜欢
自由组合,分散行动,准时到目的地集合。
他和薛明才及杨Forest三人最后,还在最后
游览鼎湖的时候,抽空下湖游泳,向着湖中
的一个小小岛游去,薛明才跟着他,杨
Forest落在最后。
    学院禁止学生外出时游泳是有原因的,
每年都有学生淹死,学生家长到学院大闹。
班长舜德的观点很简单,“淹死活该!”都
快20岁的大学生了,还不知道自己保护自己,
陈国坚一方面讽刺学生没有胆量,一方面又
禁止学生通过冒险的活动去提高胆量,这就
象不准孩子长大一样。“绝对荒唐!”舜德
这样认为。
    去肇庆玩的时候,天公并不作美,老是
下雨,不过小雨中更有情趣,同学们互助互
爱的精神自然显露出来了。班长舜德还毫不
害羞地钻入了卢绮婷的伞中,她倒是挺大方
的,就是其他同学老是用眼睛瞟过来,班长
装着没有看见。
    班长还偷偷跑到卢绮婷的身边,叫红波
来照一张相,卢绮婷发现后,“妈呀”一声
跳了出去,“班长,你不要出我的丑了!”

    到肇庆玩了之后,班上同学的积极性得
到了空前的提高。班上的许多事情都有人偷
着抢着去干。红波和余的天背着班长舜德去
买了20件油绿色的T衫,全部印上“华南工学
院FFBE”的字样,背后的编号也挺有意思,
红波是2号,余的天是20号,而班长舜德是
1号。因为这是他们两个人冲动着去干的事,
没有考虑到女生,班长舜德想批评他们但又
担心影响他们的工作积极性,就没有说他们,
女生有意见的时候,班长就尽量做些解释工
作。

    10月中旬,化机系举行系运动会的时候,
防腐82全班穿着整齐的班服,女生穿着红色
运动服,刹是醒目威风。班长发动大家参加。
“重在参与”,班长给每个人都报了名,连
许春民这个干瘦的潮州人都被班长劝去扔
“标枪”,结果可想而知,只有龚卫卫跑步
拿了一个名次。
    但是开幕式的时候,利春梅和红波没有
参加,连最不爱参加集体活动的阿政都参加
了。全班23人,有21人参加了。利春梅是因
为班长叫她举牌子走在最前面,她不愿意,
班长就骂了她几句,她生气不参加了,结果
还是余的天举的牌子;红波大病了一场,他
昨晚去挂了急诊,今早给班长一病假条。
    下来,班长舜德给利春梅讲了红波生病
的情况,说把那个“禁令”取消。那个禁令
就是叫利春梅不给红波说话。
    “我不知道,”利春梅说,“谁听你的!”
    班长离开后想,“小姑娘几天就长大了!”

    “我要是利春梅,”俞尔对舜德说,“我
会更讨厌死你的!”
    “为什么?”舜德问。
    “你喜欢一个女孩子,又不要她。你说她
会怎么想?”俞尔说。
    “我要是要她 ,”舜德拧了俞尔一下脸,
“你会同意吗?”
    “你敢?”俞尔咬住舜德的手指说。

    班长还参加了5000米项目,杨Forest也
参加了这个项目的,但他临时弃权了。这是
运动会最考耐力的项目,需要围着化机系男
女生宿舍间的湖,跑上五圈。有很多人加油,
陈国坚也在加油,他对着舜德喊:“昙舜德,
加油!”
    等跑完了,舜德并没有拿到名次,陈国
坚说:“昙舜德,你还是不行。”
    舜德觉得陈国坚这样说话真讨厌,他晚
上到了王教官那里,把他要舜德帮他做的试
验品给了他。试验品是一卷棉线和一张纸,
线和纸都是经过舜德计算试验过的氧化液浸
泡过的,纸可以很快燃烧,而线的燃速度可
以保持恒定。
    “剪28分钟的线”,王教官把那纸包住
一个信封说。
    “干什么?”舜德用卷尺量了一段线,
剪下来递给王教官。
    王教官没有回答,他把线栓在信封外的
那纸上,然后用夹子夹住,挂在了天花板上,
最后拿出打火机说:“我刚从北京回来,那
信是京子给你的,你只有28分钟的时间,快
把你大哥给你的匕首取来。”
    舜德晃然大悟,原来王教官又要折磨他
了,到化机男生宿舍最少要15分钟,来回也
是30分钟,这王教官知道。要他28分钟取匕
首回来,这不要他的命吗,而且他刚才跑完
了5000米,又是在夜里。舜德想把王教官打
倒,去抢信。但打倒王教官他没有信心,况
且棉线已经点着了,他已经没有忧郁的时间
了,只好没命地往回跑。
    在黑夜里奔跑的功夫,就是这天练出来
的。想到“京子的信”,就会想起京子那皓
月般的脸,舜德就有了目标,等他赶回王教
官那里的时候,棉线马上就要燃完了,一旦
燃到那纸上,浸过氧化剂的纸就会剧烈燃烧
起来,那封京子的信就会烧毁。
    舜德抽出匕首,跳起来有刀尖挑下信封,
扯开一看,发现里面是空的。
    “你这算合格了。”王教官一本正经地说。
    “你敢耍弄我?”舜德愤怒地向王教官
扑过去,“我真想杀了你!”
    “杀吧!”王教官潇洒地说,“你到底
给京子吃了什么药?她回到北京后象是着了
魔似的,请了三个家庭教师,她每天都把自
己关在屋里,学习,说明年一定要考来广州。”
    “一出悲剧正在上演。”舜德说的让王
教官更觉得邪乎。
    “你说的是什么?”王教官问。于是舜
德给他讲了中学的初恋悲剧。
    “要是能用失恋来换取上大学的资格,
连我都愿意。”王教官说。
    “你懂什么?”舜德痛快地骂道,“你
这个土包子,乡巴佬,神经病,变态狂,刻
薄鬼,大坏蛋,活阎王……”

    大学生同住一个宿舍里,性情不和很容
易产生矛盾,江舟是个大懒虫,说话又快,
他讲的广东话,连阿政都说听不懂,要他用
普通话交谈。江舟是个大大裂裂的人,生活
又随便;杨Forest是个极端刻板又罗唆唠
叨的人,他们两人在一起,时常吵嘴甚至动
手打起来。江舟又高又大又胖,象艘航空母
舰;杨Forest又矮又小又瘦,象只小舢板。
他们两人动起手来,显然只有杨Forest吃亏
的,于是红波张罗着要替杨Forest换房间,
并乘机想和班长舜德一个房间。
    班长舜德没有同意,理由是,班长书记
同在一个房间住,其他房间谁来照顾,这也
是班主任刘均权的意见。红波只好放弃了这
个打算。班长舜德是个最随和的人,又有随
手帮同学收拾的习惯,只主要的是他说的话,
有深度有意义,而且又通俗易懂,所以班上
同学都愿意和班长同住。但班长有个打算,
就是轮流和每个同学住,这样便于了解班上
的每一个同学。

    这学期以来,化机系的风气明显变差了,
打架斗鸥的时常发生,陈国坚也许注意到了,
只有防腐82不一样。他来男生宿舍查房的时
候,竟把开学的第七周,说成是第五周。看
来舜德的心理战开始起作用了。防腐82的国
庆肇庆活动,陈国坚肯定了解了不少,对于
班长带头下水这件事,舜德做好了接受批评
的思想准备,他想诡变,说他又没有写保证
书,如果犯错误也是第一次,即便是系领导
也没理由处分。但系领导一直没有找过班长
舜德,“大盖是不敢吧!”
    去肇庆前,舜德就给陈国坚看了那页
“给杨爱云的信”,陈国坚估计要是批评舜
德的话,舜德可能不买他的账,况且活动搞
得很成功,还有中秋晚会也是相当成功的,
对于深受班上同学喜欢的班长,陈国坚比杨
爱云思想成熟,他要是批评这样的班长,无
意于给这个班的同学作对,而且还处在不利
的位置上。陈国坚第一次遇到了难于对付的
学生,而且这个学生从不给他汇报,他主动
找这个班长舜德,但会遭到回避。
    一个上午,防腐82的男生竟然在男生宿
舍的前面大足球,王尔民看见后坚决制止,
但他们不理他。“这是系里的规定,陈国坚
说的。”王尔民叫着。
    “陈国坚说的”,这是一句比法律还有
管用的话,在化机系里谁听了都会服从的。
可是这个防腐82根本不理会。
    “我去找陈国坚来!”王尔民气极败坏
的说。
    “去找吧!谁怕谁呀?”班长舜德讨厌
这个王尔民,那天舜德请他辅导防腐82大排
球,他百般推辞。他几乎每天都和80级以何
盈盈为首的女生打排球,就不能给防腐82一
点儿时间辅导?班长舜德也跟着其他同学骂
他“成天只知道和漂亮女生嘻哈大笑的”。
    果然陈国坚来了,不过防腐82的男生转
移到了大操场。但上午大操场也是不准踢球
的,这也是系里的规定。陈国坚去大操场制
止,防腐82的同学没有一个买他的账的,他
们给他找了一万个理由,其中一个还有些道
理,就是“要考试了,考足球。冯育江老师
让他们来复习的。”
    这是个明显的撒谎,陈国坚知道,但他
没有理由再制止,也制止不了,他原来的那
个“坏学生听见他的名字就要从床上滚下来”
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反了。
    陈国坚想把冯育江老师叫来对质,这个
体育老师就住在化机系里,陈国坚向教工宿
舍走去。看来防腐82要倒大霉了。
    班长舜德是什么样的人?是陈国坚的挑
战者,他怎么可能不管呢?班长舜德一直跟
踪陈国坚去了教工宿舍,快进教工宿舍的时
候,陈国坚突然杀了个回马枪。
    果然陈国坚厉害,他不时回头看跟踪他
的舜德;班长舜德也不是吃素的,他闪身进
了女生宿舍,向防腐82女生房间走去,听见
三个女生的声音,他叫了一声,没等她们出
来就退了出了女生宿舍来,这时陈国坚也不
见了,舜德见他回系办公室了。
    “陈国坚算他聪明”,舜德想,要是他
真的找到冯老师,舜德就要去给他瞎扯胡说,
把他和冯老师都说糊涂。冯育江老师有求于
班长舜德,他刚请班长舜德发动防腐82男生
参加学院那边的体育科研项目,就是集体参
加1500测试:先坚持早上长跑锻炼一个月,
看一个月后能够提高多少成绩。
    每天早上,闹钟一响,班长舜德就把所
有的男生都叫起床,只有“天津”、“大庆”
等少数几个人爱睡懒觉,有时起不来。后来
测试,他们的1500米成绩平均提高了8秒。冯
育江老师很满意。

    男生宿舍的过道,因为是公共通道,常
常是比较赃的,为了迎接卫生大检查,许多
班都轮流安排人来清扫各自门前路,但效果
都不怎么好,因为扫地的同学都非常的不愿
意,有时扫了比没有扫更乱。
    防腐82男生宿舍也有这个问题。有一天
中午饭后,午觉前还有大约半个小时的闲聊
的时间,班长舜德没有花几分钟就把防腐82
的过道扫干净了。第二天,班长舜德又扫了。
第三天的班长扫的时候,年龄最大的邵毅刚
出来帮着扫了,余的天也拿着扫把出来扫了,
等薛明才拿扫把出来的时候,过道已经扫干
净了。第四天中午的时候,出来扫地的人太
多了,班长舜德就说:“这怎么办?地不够
扫了。余的天,给大家排个表,让大家轮流
来扫,免得挤在一起;还有,把在房间里躲
着不出来的人也排上。”
    “是!”余的天最善于做这样的事。
    红波用奇怪的眼睛看着班长舜德,舜德
装着没有看见回了房间。
    后来,卫生检查防腐82男生宿舍得了奖,
还有10元的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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