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1-83.2  第二章  日月潭的水

    83年的寒假,舜德和俞尔都没有回家。
舜德是早就打算不回家的,俞尔是听了舜德
说他不回家,她才不回家的。
    俞尔说,她想寒假的时候到舜德的宿舍
去看他。因为舜德曾告诉俞尔,千万不能到
化机系里来找他,否则他就不和俞尔来往了。
俞尔问他为什么,舜德说他进大学时发过誓,
大学里决不谈恋爱,他的班上都知道。还有
系领导多次强调大学的“三不准”,即不准
谈恋爱、不准跳舞和不准男生留长发及女生
长发披肩。如果俞尔去了,同学会误会,还
会说他这个班长没有信用,说话不算数,这
样会影响他在班上的威信。
    舜德说寒假他们82级只有他一个人,所
以俞尔提出要到他那里去时,他同意了。

    大学的第一个假期前,一年级的大学生
都是个个归心似箭的样子,他们早早地就收
拾好行李,等期末考试一完,就迫不急待的,
带着婴儿饥饿的样子,扑向妈妈的怀抱,急
着要吃奶。因为他们还没有断奶,至少心理
上是这样的。化机系82级的五个班,只有舜
德不回家。这个舜德,连妈妈奶水都没有救
的小家伙,不是只有等死吗?
    徐建庆这个来自大庆的石油工人的儿子,
到了火车站才发现没有带火车票,他一个人
六神无主的样子跑回学校,焦急地说:“班
长,我怎么办?”当时余的天还没有离开,
天已黑了,巴士也没了,火车也要开了。
    “还等什么,余的天!你用单车搭大庆
先走,你不要怕。我再去到化学谭老师家借
辆单车跟上,把大庆送到火车站。”舜德非
常果断地说。去年舜德为了自己在成都火车
站,把火车赶丢了,现在他却能这样简单明
了的解决这个问题,这是为什么?其实这就
是他虽然脑袋浑浊但仍能赢得同学的原因,
这就是班长的责任感。
    舜德送走的最后一个同学就是书记红波。
这一对伤心搭挡,他们已经没有刚来时的那
么伤心了,尤其是红波。而且“就要回家了”
的心情使红波很兴奋,他是一个人独自走的,
有班长送他,帮他拿行李,还一起总结这学
期的工作得失,他当然高兴。他什么都不担
心,他唯一担心的其实就是班长舜德。
    “班长,”红波说,“你远隔几千里,
在广州又没有亲戚,在这里过年,一个人怎
么过?我就担心你会孤独、会伤心。”
    “不会的。”舜德有气无力地说,“我
会给班上的每一个同学写信。”
    “你给敢女生也写信?”红波不相信地
问。
    “我以班长的名义给每一位同学问好!
并通过他们向他们的家长问好。在他们回家
与亲人团聚的时候,我想给他们一个意外的
惊喜。祝他们春节快乐!祝他们在假期玩得
开心,以便开学回来可以高兴的开始新的学
习。”舜德清楚地说,但他的声音很小。
    红波也是情里中人,他知道舜德在祝福
大家的时候,心里其实在哭!他眼睛湿润地
一直看着舜德慢慢地走出候车大厅,舜德的
背上清楚地写着两个大字:悲伤。

    舜德班有位天津的同学,叫邱东林,大
家都叫他“天津”,他和舜德住一个房间,
他考来广州是因为他的姨妈住在这里。他本
来是要回天津的,但他妈要来广州,所以写
信给他叫他别回天津。
    舜德送走红波以后,回到化机又到坟墓
里去了一次,大概是和红波分别刺激了他,
他这晚都下半夜才回房睡觉。他第二天早上
没吃中午没吃,要吃晚饭时,他才起来到食
堂打了饭,回来边走边吃。
    “班长,我好想你啊!我来看你!”
“天津”突然来了,舜德感觉他的话好肉麻。
    “天津,你来干什么?”舜德问,“大
庆忘了带火车票,你是不是把火车票丢了。”
    舜德这样问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和“大
庆”两个北方人最爱丢三拿四的,而且他还
是全班公认最懒的,也是最聪明的。刚来的
时候,他还不会洗衣服,他洗过的衣服和没
洗的一样,一次他和班长都在冲凉房的时候,
他央求班长帮他洗衣服,班长说“把衬衣领
口和袖口多抹些肥皂使劲搓”,幸亏没有帮
他洗,否则说不定他会奈着班长洗上四年。
平时“天津”的书啦讲义啦钥匙啦都是班长
提醒他收好,班长还帮他补过衣服。和“天
津”接触多了,班长有种奇怪的感觉,每当
只有他和“天津”两个人的时候,他看着“天
津”就会象起小红来,就象“天津”是小红
的影子一样。
    “天津”向班长说了理由,他要来陪班
长多住几天。班长说多谢了,要“天津”最
好回他姨家等他妈来。但“天津”不走,班
长也没有办法。“天津”陪班长住了两天,
再过一天俞尔就要了,“天津”还不走,舜
德有些急了。
    “班长,你别老赶我走。”“天津”说,
“我去打个电话,看我妈来没有?”
    过了一段时间,“天津”跑回来说:
    “班长,我妈来了。我去了。过年我再
来看你!”

    俞尔来的时候是晚上九点,也就是他平
时练柔道下来回学校的时间。舜德在化机系
的门口等她。83年的寒假一直都是雨雨停停
的,俞尔出来的时候雨没下,但走到这边就
下了起来。舜德打着一把黑色雨伞,在黑夜
里等着。俞尔一来,他们就一起往男生宿舍
走。俞尔叫舜德介绍化机的情况,舜德便给
她讲。
    化机系进大门的左边过教工宿舍区上坡
顶,有遍松林,松林中有一个“思之石”,
右边有个小湖叫“日月潭”,再前面就是化
机系的教研区了。顺大路往前走到快到后门
的地方,才是学生宿舍。男生宿舍前面有个
较大的湖,有些人叫它“望湖”,其意思不
用说也明白,就是和女生宿舍隔湖相望。
    他们进了男生宿舍,舜德打开他房间和
对面房间的门,替俞尔把单车推进了他对面
的房间里。舜德锁好对面的门再过来的时候,
俞尔拿出带来的镜子挂在墙上,又拿出毛巾
擦着头发上的雨。
    雨中来的重庆女孩,有种带雨梨花的味
道,俞尔窈窕的身姿,既使在广州冬天穿着
较多衣服的时候,也有那种弄风杨柳的韵律。
俞尔的头发湿漉漉、水淋淋的,其实俞尔这
人也是水淋淋的,可惜舜德没有心看。看着
俞尔用毛巾擦头发的时候,舜德觉得很熟悉,
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原来舜德有个很好的姐姐,他读高中的
时候,大哥在云南,三哥到重庆当公安兵,
家里除了父母,就只有姐弟俩了。姐姐在家
是老二,从小就常常替代妈妈照看两个弟弟,
舜德长大仍然记得小时他们三姐弟同在一个
木盆里洗澡的情形:姐姐常把水装进自己的
肚脐逗弟弟玩。他家住在成都牛王庙下街79
号,也就是陈毅元帅(他有个舅爷当过陈毅
的通讯员,所以他除了崇拜毛泽东,还特别
崇拜陈毅)母校附近,是临街的两层老式铺
面房,他父母住楼下,他和姐姐住楼上,楼
上两间屋,他和姐姐各住一间,两间屋之间
有个没装门板的门。姐姐喜欢和他在一起,
尤其是家里只有爸爸和姐姐在家的时候。他
姐姐在成都长得不算特别漂亮,如果到广州
的话就是美女了,所以他觉得广州女孩特别
丑,到广州以后他很想念他的姐姐,而且姐
姐是唯一知道他和小红事的人。
    俞尔虽然只比舜德大十天,但却大了一
个年级,而且她来广州已经一年半了,舜德
才刚来半年,何况这半年舜德还是浑浑浊浊
的。所以在感觉上俞尔比舜德大很多,虽然
舜德在心里不愿意把俞尔当做姐姐,但在下
意识里还是把俞尔当做姐姐。
    俞尔家在重庆靠嘉凌江的临江门,那里
看上去象棚户区。她家里也不宽,只有两间
屋,她和弟弟住一屋,上下铺的床,她睡上
铺弟弟睡下铺。俞尔是诚心把舜德当做弟弟
的,所以她和舜德商量好了,她和舜德干脆
住一屋,就象俞尔在家里一样。
    重庆女孩果然胆大,竟敢和一个男孩子
同住一屋。不过,这个男孩与众不同,俞尔
对他是绝对放心的。他发现舜德不象永杰那
样,老是有意无意心怀龟胎似地看着她。舜
德在给她讲擒拿的时候,她时常被舜德弄得
失去重心,有几次她都要用胸部撞到他的时
候,舜德会让开身体并从她的后面把她拉住。
要是换个男的,才巴不得象她这样的女孩用
胸脯撞呢!
    他们在一起随便聊聊后,舜德说他要给
班上同学写信,叫俞尔找本书看。俞尔找了
舜德的书架,发现有五本书名相同的书,叫
《青年心里学》,旁边还有一套上下两册的
《红楼梦》。俞尔拿出那五本《青年心理学》,
发现每本封面上都写着舜德的名字。
    “你为什么买这么多的《青年心理学》?”
俞尔问。
    “我想了解自己,了解我中学里发生的
事。”舜德说。
    “你中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你
值得买五本《青年心理学》来研究。”其实
这正是俞尔想来了解的,而这些以前舜德是
不愿意提的。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很复杂。有点象
《红楼梦》一样。”舜德回头对她说。
    《红楼梦》!中国女孩谁不知道,里面
有个专讨女孩子喜欢的贾宝玉。这个舜德肯
定就是中学的贾宝玉,难怪他才从草莓般可
爱的成都女孩堆里出来,所以对她这个重庆
的女孩不以为然。可惜俞尔没有看过这本书。
    “我们下学期要讲《红楼梦》,这是我
们的必修课,我正好看看。”俞尔说。

    俞尔看《红楼梦》看到12点过,实在很
困了,就对还在给同学写信的舜德说:“我
想睡了,你累不累啊?写了这么久。”
    “你先睡吧,”舜德说,“我把这封信
写完也要睡。”
    “可是我怎么睡呢?”俞尔说。
    “你在家怎么睡就怎么睡。”舜德说。
他的意思是俞尔睡他的上铺,他睡下铺。
    “我是说我要洗脸、刷牙、解手,该到
哪里去?”俞尔说 。
    这可麻烦了!因为这是化机系的男生宿
舍。化机系男生宿舍是条件最差的,呈品字
形的三栋三层破砖楼,分别叫“东房、中房
和西房”,中房比东、西房要高半层,楼间
用只有两层的厕所和冲凉房连着,舜德班在
东一楼。也就是说,东边一楼的卫生房是东
一楼、东二楼和中一楼公用的,所有的一楼
住的都是82级的学生,现在放假没人了,但
东二楼住有留校的高年级男生,所以舜德不
能叫俞尔到卫生房去。
    洗脸刷牙好办,舜德可以打水来让俞尔
在房间里用,俞尔解手就费了许多周折。舜
德叫她拉到一个盆里,然后他去倒掉,俞尔
不想让他端着她的屎尿跑来跑去的;舜德叫
俞尔到外面野地里,俞尔说怕蛇不敢去;舜
德叫俞尔冒险到男厕所去,由他把门,俞尔
说如果有一个男生拉肚子,谁能挡得住?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女的真麻烦!”
舜德想这么说但没有说,“活人总不能让尿
憋死!这怎么办呢?唉,俞尔你还是属蛇的
呢?我也是属蛇的,这样吧!如果你解手时
遇到了蛇,就说这蛇是我变的,我是你好朋
友怎么会咬你呢?”
    听舜德这么一说,俞尔还真的从此不怕
蛇了。

    等舜德忙完去睡的时候,发现俞尔睡在
他的下铺。俞尔没有睡着,她睁着眼睛有点
紧张地看着舜德。
    “你该不是让我和你睡在一起吧?”舜
德开玩笑的说。
    “去你的!谁想和你睡在一起?”俞尔
骂道,“你睡上铺吧,我不想睡别人的床,
只想睡你的床。”
    “随你的便吧。”说完舜德关灯上了上
铺睡了。

    和俞尔晚上练柔道相反,舜德练武是在
早晨。所以舜德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俞尔还
在安睡。他听见外面还在下雨,“又不能去
练武了”,舜德躺在床上想着。
    舜德哭泣的时候有两个,一个是晚上到
坟墓里去哭,另一个就是早晨这个时候在床
上泣。哭泣这两个汉字的意义不同,有声有
泪的叫哭,有泪无声是泣;有声无泪叫嚎,
无声无泪是没有哭。其中最假的是嚎,最惨
的是泣。至于那种号啕大哭,也是很痛苦,
但哭过之后也是最痛快的。当一个人眼泪象
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无声无息地落下来的
时候,那人的心一定如撕裂般的疼痛。舜德
在大学一年级的上学期都是在这样的哭泣中
度过的,他的心伤足见有多深,有多重。
    舜德奇怪的是,这天早晨他的泪却怎么
也流不出来,以往他在此时眼泪可以象水龙
头一样打开,而他的枕头上比别人要多一张
毛巾,这毛巾不是用来擦汗的,而是用来接
泪水的。那张毛巾昨晚给俞尔作了擦脚帕。
    自从认识俞尔,舜德哭泣的时候越来越
少了,舜德想这是不是和睡在他下面的这个
漂亮的重庆女孩有关。
    当然有关。当一个人孤独痛苦的时候,
有个人时时地用她的爱心和同情心默默注视
着这个痛苦的人,即便他是拒绝同情和爱,
他的痛苦也就没有那么痛苦了。可见真诚的
爱心和同情心是多么的使人温暖啊!
    这时天已经有些发亮,舜德好奇地想看
俞尔睡的模样,就把头探出来,看不清俞尔
的脸,但看得见俞尔的双手都从被子里露了
出来,放在头的两边。
    “原来一副投降的样子。”舜德想。
    在人们的物质生活条件还不富裕的地方,
一家人里的姐弟或兄妹同住一张床的上下铺
是比较常见的,但有个规律,就是女孩住上
面,男孩住下面。因为男女孩的心理有很大
的不同,如果女孩看见她的兄弟睡着的样子,
总是说“一副死猪的样子”;如果男孩看见
女孩睡着的样子,尤其是他喜欢的女孩,男
孩往往会想得多一些,甚至引发冲动和邪念。
而上下铺的床,从上铺很容易看见下铺,下
铺就不容易看见上铺,所以家庭里总是把女
孩安在上面,男孩在下面,这就是秩序。
    俞尔是典型的重庆人性格,外向积极,
敢说敢为,她喜欢的要说,她不喜欢的就会
马上从脸上表露出来。
    舜德是典型的成都人性格,内向平稳,
语言轻柔,他再高兴也不会得意忘形,再不
高兴也不会流露出来。
    因此俞尔那么明显的多次表达或暗示,
说她爱舜德,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又是
那么的故作冷模,其实是另外一种自作多情。
    舜德不可能不想他床下面的这个女孩,
他在中学的经历告诉他,“其实这个女孩很
可爱”,虽然这个女孩没有头脑,还有些傻,
但傻一点的漂亮女孩比看上去聪明的女孩更
能打动男孩的心,你看她第一次见面,竟不
顾自己的危险去救他,后来又多次想安慰他
的心,虽然他拒绝了,还暗示了叫她不要烦
他,她还是那样傻得可爱地跟着他。
    舜德从他到广州后买来的五本分别由苏
联、日本、美国、和中国作者写的同名《青
年心理学》里,学到了不少了解青少年心理
的方法,比如他以前不知道的身体语言,书
上说,男女孩相处的时候,女孩更羞涩,要
了解她们心里的真实想法,从身体语言里可
以更准确的把握,比如舜德刚才下意识地看
俞尔睡觉时的样子,如果男孩要在她睡觉时
进攻她,那个“投降的样子”是最不能抵抗
侵害的,或许她本来就不愿抵抗,甚至是更
进一步的暗示:她已经准备好了,她可以接
受男孩的一切。
    俞尔确实是有一种想诱惑这个漂亮男孩
的下意识,这是她后来向舜德承认的。俞尔
觉得,她已经是被“那个”了的女孩。范教
官告诉她这里广州的观念,女孩向所爱的男
孩献身是正常的,甚至有些特时髦的女孩还
说“如果十六岁还是老处,不是脑袋有问题,
就是没有魅力”。实际上她后来拒绝和永杰
上床,也是导致他们分手的原因之一。
    但是舜德想,他不能爱俞尔。
    他和小红分手才半年,这么快就爱上了
另外一个女孩,会被人耻笑为“对爱不专一
的人”。“象一个水性扬花的坏女人”,这
是他对小红说的,前句是小红对她说的。
    他不能爱她,因为他不能带头违反校规,
再一次把他班上的同学带入歧途;他不能爱
她,因为他发过誓,决不在大学里谈恋爱,
而且不和除他班上以外的女生接触。他不能
爱她,他破例和俞尔交往只是因为他们之间
只有“武友”的关系,他不能爱她……
    舜德有一千个理由,不去爱俞尔。可是
感情上的事,不是由理由来决定的,否则列
出爱情方程式,就可以求出谁将和谁在一起。
    当爱意涌起,心中火烧的时候,一千个
理由也要化为乌有。

目录  回首页  上一章节  下一章节



    在83年广州的大学里,俞尔和舜德在化
机系男生宿舍同住这件事,是不光彩的,是
危险的,也是见不得人的。虽然他们自以为
作得天衣无缝的秘密,象中学里舜德和小红
的关系一样。但“苍天有眼,神目似电”,
谁能瞒的过上天呢?即便是那个开放的上帝,
为了可怜这两个少男少女,多给了他们一块
遮羞布的话,也得让两个吃不到葡萄的人在
这块遮羞布前吓一吓他们吧。
    就在舜德对俞尔有些动心的那天,舜德
去打早餐回来,见有个男生走了过来,他是
塑机(或橡机)82班的林思明,他说他原想
回家的,但家里穷没钱,所以没有回成家,
他说太无聊了,想找个人说话,他想到舜德
房里坐坐。
    什么?坐一坐,坐哪?舜德的床上,坐
在俞尔身边,美死你吧!林思明。没想到中
一楼还有一个男生没有走,幸好俞尔没有听
舜德的到男厕所去,否则让这小子看见了可
就真的“美死了”。
    舜德说先到他屋里看看,和他走到他屋
的时候,舜德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放下早餐,
拿了两本书,又到他那屋,给他说别打扰他
给同学写信,叫他无聊就看书。
    没过几天他又来找舜德,他说难得天晴
了,请舜德打羽毛球。舜德和他打了一会儿。
舜德一看他就知道,他是个中学靠体育老师
手下留情才达标的“小豆芽”,舜德把球使
劲打,让他来回跑,不一会儿他就累了。舜
德注意到男生宿舍的坝子里,还有一个高年
级的学生坐在扶手椅上看书晒太阳,这个学
生发现舜德惊人的腕力和他柔弱的样子极不
相称,眼光诧异地看着舜德,舜德装着没有
看到。
    过年前,林思明还来过一次,他来还舜
德的两本书,他说这书不好看,但他还是看
完了,他要到学院那边去找老乡过年。临走
时还丢下一句“跟你过年太没意思!”
    “慢走。”舜德说,心里想,跟你过年
才没意思。

    对付林思明这样没见过什么市面的人,
舜德还不是小菜一碟。可是要对付有“情敌”
意识的“天津”,舜德可不敢大意!中学那
个周奇,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断定他
的情敌就是舜德。
    大年三十,一大早,舜德就叫起了俞尔,
叫她到对面屋里看《红楼梦》,千万不要出
声。吃饭时他会给她送去。
    下午五点过,“天津”鬼头鬼脑地来了,
他没有象上次那样用肉麻的声音叫班长。
    “班长,我给你们带吃的来了!”“天
津”说。
    舜德听出了“天津”的意思,但装着没
注意地说:“什么好东西?”
    原来是广州人过年的必备品:蛋散和小
饺。都是油炸的食品。
    舜德接过两个塑料袋子,并打开吃起来。
他们聊了一会儿,舜德劝他回去,否则他他
妈妈会想他,不用担心他。
    “班长,你什么意思,我刚来就赶我走!
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天津”说。
    此时舜德突然发现床上被里有俞尔的胸
罩。刚才“天津”在他的床上坐下的时候,
嫌压着被子不舒服,就把被子往里推了推,
结果被子掀开一角。舜德坐在“天津”的旁
边,使用身体挡着“天津”可能的视线,装
着认真在听“天津”讲广州过年风俗,实际
舜德用一只手伸到背后,摸到胸罩并叠几下,
乘“天津”不注意的时候,把胸罩塞到自己
怀中袖口里。
    “天津”突然意识到什么,他侧身把被
子翻开,没有发现什么。舜德站起来,故作
不解的问:“天津你找什么?”
    “天津”没有回答,又把枕头底下看了
看,还是没有发现什么。
    “你快走吧!回去过年,要不你妈又要
想你了。”舜德说,“我也要去班主任家过
年了。”
    “刘均泉叫你去过年?”“天津”说,
“我不信,开学我可要去问他。”
    “天津”走了没几步,突然回头说:
“我说你有问题吧,班长!”他又把其他房
间的门用眼睛扫了一遍说,“你肯定金屋藏
娇了!我替你保密。我回去了。”
    舜德也不知道“天津”是不是真的看到
了什么,但有一点他是庆幸的,那就是“天
津”第一次求他洗衣服的时候被他拒绝了,
要不然的话,“天津”与他的同性恋倾向更
严重,“天津”会把所有房门都打开,把满
脸羞红的俞尔搜出来。

    “天津”走后,舜德把蛋散和小饺给俞
尔吃,他说他必须到班主任家里去一趟,他
会很快回来的,他叫俞尔在他锁门后也把门
扣上。俞尔扶着门,依依不舍地看着舜德。
    “你去吧。”俞尔温柔地说,“早点回
来!”
    “早点回来!”这句极普通的话,极富
有人间烟火的味道:妻子在家等着外出的丈
夫打猎或挣钱回来,这句话是他们恩爱的象
征。

    舜德准时到了师大的后门,班主任把他
带到了他家,他爱人和三个孩子在家。七点
过吃饭的时候,菜摆了满满一桌,桌子上除
了每人一双筷子外,菜碗里还有三双筷子。
班主任看见舜德疑问的样子,便解释那三双
叫“公筷”。公筷的作用是,把菜碗里的菜
夹到自己的碗里,然后用自己的筷子吃菜。
    这本来是对中国传统吃饭方式不太卫生
的一种好的改造,但舜德注意到了,三双公
筷是他一双、班主任一双、三个孩子共用一
双,而他爱人没有用公筷。也就是说,他爱
人的唾液可以通过菜的传递进入舜德的口中。
唾液就是口水。舜德的感觉是他爱人可以把
口水吐到他的口中,而他无法还口。任何人
明白这个意义,都会有受辱的感觉,更何况
舜德是个外表十分随和但内心百分骄傲的人
呢!
    广州人瞧不起外地人的表现有很多地方,
这种向外地人口里吐口水,而外地人无法还
口的手段,舜德认为是最恶毒的。
    舜德没有把心中受辱的感觉从脸上表露
出来,但他的行为还是显露出来了。
    农历大年三十过年的晚饭,其实就是
“过年饭”。之所以叫过年饭,就是要吃上
一年时间的一顿正式的中国晚餐,其丰富是
一年之最。只要是他爱人夹过的那样菜,舜
德就不会去夹,这样等他爱人偿过所有的菜
以后,舜德也就没有可吃的菜了。舜德又是
个不喝酒的人,班主任给他倒的是汽水。于
是舜德很快就要吃饭,班主任叫他“多吃菜
呀!”
    “我想吃饭。”舜德说。他爱人给她盛
了一碗饭。舜德几下就吃完了饭说:“我吃
饱了。”其实这顿饭,舜德不吃也饱了!
    班主任看出舜德心里象有什么心事,一
直很不高兴的样子。见他这么快就吃完了这
顿本该时间最长的“年饭”,就叫舜德坐着
聊聊。班主任尽量找高兴的话题,最逗人的
笑话,舜德最多只是礼貌性的把脸上的肌肉
向上拉了一下。
    “舜德,”班主任说,“我也不留你了,
我想你老乡可能有聚会吧!我送你出师大的
后门。”

目录  回首页  上一章节  下一章节



    在83年广州的大学里,俞尔和舜德在化
机系男生宿舍同住这件事,是不光彩的,是
危险的,也是见不得人的。虽然他们自以为
作得天衣无缝的秘密,象中学里舜德和小红
的关系一样。但“苍天有眼,神目似电”,
谁能瞒的过上天呢?即便是那个开放的上帝,
为了可怜这两个少男少女,多给了他们一块
遮羞布的话,也得让两个吃不到葡萄的人在
这块遮羞布前吓一吓他们吧。
    就在舜德对俞尔有些动心的那天,舜德
去打早餐回来,见有个男生走了过来,他是
塑机(或橡机)82班的林思明,他说他原想
回家的,但家里穷没钱,所以没有回成家,
他说太无聊了,想找个人说话,他想到舜德
房里坐坐。
    什么?坐一坐,坐哪?舜德的床上,坐
在俞尔身边,美死你吧!林思明。没想到中
一楼还有一个男生没有走,幸好俞尔没有听
舜德的到男厕所去,否则让这小子看见了可
就真的“美死了”。
    舜德说先到他屋里看看,和他走到他屋
的时候,舜德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放下早餐,
拿了两本书,又到他那屋,给他说别打扰他
给同学写信,叫他无聊就看书。
    没过几天他又来找舜德,他说难得天晴
了,请舜德打羽毛球。舜德和他打了一会儿。
舜德一看他就知道,他是个中学靠体育老师
手下留情才达标的“小豆芽”,舜德把球使
劲打,让他来回跑,不一会儿他就累了。舜
德注意到男生宿舍的坝子里,还有一个高年
级的学生坐在扶手椅上看书晒太阳,这个学
生发现舜德惊人的腕力和他柔弱的样子极不
相称,眼光诧异地看着舜德,舜德装着没有
看到。
    过年前,林思明还来过一次,他来还舜
德的两本书,他说这书不好看,但他还是看
完了,他要到学院那边去找老乡过年。临走
时还丢下一句“跟你过年太没意思!”
    “慢走。”舜德说,心里想,跟你过年
才没意思。

    对付林思明这样没见过什么市面的人,
舜德还不是小菜一碟。可是要对付有“情敌”
意识的“天津”,舜德可不敢大意!中学那
个周奇,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断定他
的情敌就是舜德。
    大年三十,一大早,舜德就叫起了俞尔,
叫她到对面屋里看《红楼梦》,千万不要出
声。吃饭时他会给她送去。
    下午五点过,“天津”鬼头鬼脑地来了,
他没有象上次那样用肉麻的声音叫班长。
    “班长,我给你们带吃的来了!”
“天津”说。
    舜德听出了“天津”的意思,但装着没
注意地说:“什么好东西?”
    原来是广州人过年的必备品:蛋散和小
饺。都是油炸的食品。
    舜德接过两个塑料袋子,并打开吃起来。
他们聊了一会儿,舜德劝他回去,否则他他
妈妈会想他,不用担心他。
    “班长,你什么意思,我刚来就赶我走!
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天津”说。
    此时舜德突然发现床上被里有俞尔的胸
罩。刚才“天津”在他的床上坐下的时候,
嫌压着被子不舒服,就把被子往里推了推,
结果被子掀开一角。舜德坐在“天津”的旁
边,使用身体挡着“天津”可能的视线,装
着认真在听“天津”讲广州过年风俗,实际
舜德用一只手伸到背后,摸到胸罩并叠几下,
乘“天津”不注意的时候,把胸罩塞到自己
怀中袖口里。
    “天津”突然意识到什么,他侧身把被
子翻开,没有发现什么。舜德站起来,故作
不解的问:“天津你找什么?”
    “天津”没有回答,又把枕头底下看了
看,还是没有发现什么。
    “你快走吧!回去过年,要不你妈又要
想你了。”舜德说,“我也要去班主任家过
年了。”
    “刘均泉叫你去过年?”“天津”说,
“我不信,开学我可要去问他。”
    “天津”走了没几步,突然回头说:
“我说你有问题吧,班长!”他又把其他房
间的门用眼睛扫了一遍说,“你肯定金屋藏
娇了!我替你保密。我回去了。”
    舜德也不知道“天津”是不是真的看到
了什么,但有一点他是庆幸的,那就是“天
津”第一次求他洗衣服的时候被他拒绝了,
要不然的话,“天津”与他的同性恋倾向更
严重,“天津”会把所有房门都打开,把满
脸羞红的俞尔搜出来。

    “天津”走后,舜德把蛋散和小饺给俞
尔吃,他说他必须到班主任家里去一趟,他
会很快回来的,他叫俞尔在他锁门后也把门
扣上。俞尔扶着门,依依不舍地看着舜德。
    “你去吧。”俞尔温柔地说,“早点回
来!”
    “早点回来!”这句极普通的话,极富
有人间烟火的味道:妻子在家等着外出的丈
夫打猎或挣钱回来,这句话是他们恩爱的象
征。

    舜德准时到了师大的后门,班主任把他
带到了他家,他爱人和三个孩子在家。七点
过吃饭的时候,菜摆了满满一桌,桌子上除
了每人一双筷子外,菜碗里还有三双筷子。
班主任看见舜德疑问的样子,便解释那三双
叫“公筷”。公筷的作用是,把菜碗里的菜
夹到自己的碗里,然后用自己的筷子吃菜。
    这本来是对中国传统吃饭方式不太卫生
的一种好的改造,但舜德注意到了,三双公
筷是他一双、班主任一双、三个孩子共用一
双,而他爱人没有用公筷。也就是说,他爱
人的唾液可以通过菜的传递进入舜德的口中。
唾液就是口水。舜德的感觉是他爱人可以把
口水吐到他的口中,而他无法还口。任何人
明白这个意义,都会有受辱的感觉,更何况
舜德是个外表十分随和但内心百分骄傲的人
呢!
    广州人瞧不起外地人的表现有很多地方,
这种向外地人口里吐口水,而外地人无法还
口的手段,舜德认为是最恶毒的。
    舜德没有把心中受辱的感觉从脸上表露
出来,但他的行为还是显露出来了。
    农历大年三十过年的晚饭,其实就是
“过年饭”。之所以叫过年饭,就是要吃上
一年时间的一顿正式的中国晚餐,其丰富是
一年之最。只要是他爱人夹过的那样菜,舜
德就不会去夹,这样等他爱人偿过所有的菜
以后,舜德也就没有可吃的菜了。舜德又是
个不喝酒的人,班主任给他倒的是汽水。于
是舜德很快就要吃饭,班主任叫他“多吃菜
呀!”
    “我想吃饭。”舜德说。他爱人给她盛
了一碗饭。舜德几下就吃完了饭说:“我吃
饱了。”其实这顿饭,舜德不吃也饱了!
    班主任看出舜德心里象有什么心事,一
直很不高兴的样子。见他这么快就吃完了这
顿本该时间最长的“年饭”,就叫舜德坐着
聊聊。班主任尽量找高兴的话题,最逗人的
笑话,舜德最多只是礼貌性的把脸上的肌肉
向上拉了一下。
    “舜德,”班主任说,“我也不留你了,
我想你老乡可能有聚会吧!我送你出师大的
后门。”

目录  回首页  上一章节  下一章节



    正当他们谈在兴头上,灯光突然熄灭了,
房间里一片黑暗,许久才从紫荆树反射楼上
窗户的光线中得到一些光亮。舜德说灯泡已
经用完了,包括其他房间的也都取来了。俞
尔问舜德有没有手电筒,舜德说他的电筒给
了同学,他是不用电筒的。
    “我怕!”俞尔突然说。怕什么?俞尔
害怕黑夜么?她一个人每次去练柔道的时候,
在回学校的路上那么晚那么黑,她都不怕,
现在还在宿舍里,而且还有人,她怕什么?
唯一可以解释的是,她可能刚才还看着舜德
那张鲜活的脸,突然黑暗一来,那张令她动
情的脸就消失了。
    “别怕!”舜德的话象给了俞尔一个有
力的肩膀。
    他们俩原本是面对面坐着的,俞尔听见
舜德说“别怕”的时候,她的双手向前象要
抓住什么;此时舜德也双手向前要抓什么的
样子。可巧,他们俩人竟十指相扣地分别握
在了一起。
    什么是“十指相扣”,就是两人手指全
部松开,双双把手指切入对方的指间,这个
动作如果不是长期“配合”的夫妻,是很难
凭空做到的,何况俞尔和舜德是第一次手与
手接触。
    俞尔和舜德十指相扣后,俞尔的双手开
始微微颤抖起来。舜德的手掌厚实,掌心有
个明显的凹坑;俞尔的手较小而柔软,所以
俞尔的手掌就把舜德的掌心填满了。练功人
的掌心往往有股透人的热力,这个热力如电
流般传到了俞尔的身体上,俞尔的身体也跟
着微微颤抖起来。
    俞尔早就看出这个故作冷漠的成都男孩,
其实就象俄国名画“出狱归来”的那个满脸
肃杀的革命党人。俞尔见过那幅画:回家的
男子脸上身上都是黑的,他站在门口的光明
里,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他的表情体现在他
家人的动作里,他母亲毫不犹豫地要冲上去
拥抱她的儿子;他的妻子已惊呆了坐在原位
没动;而他女儿则扭头一瞥这个刚进门的外
人。
    俞尔在这个时候,心里那么激动,她想
说什么?她想作什么?但她不敢说,也不敢
做,只能等待。对了,女孩子嘛,还是等待
的好。
    “其实我很喜欢你!”还是舜德先开口。
    俞尔听了陶醉了,她知道舜德是想说
“我爱你!”但是四川人最说不好这个“爱”
字,爱字用四川话说出来,象挨打的“挨”,
“我爱你”相当于“我挨你(的打)”。所
以俞尔当初和永杰相好的时候,她怎么也说
不出“我爱你”三个字。
    既然舜德已说出自己的心意,俞尔也应
该表白自己。但俞尔找不到合适的语言,那
三个字不能说,她更怕去吻他,俞尔越想越
急,都要急得哭了出来。
    “说我蠢就蠢吧!我找不到比那三个字
更恰当的字眼。”俞尔这么想,然后把头靠
近舜德,用她那激动而有些颤抖的话说:
   “我爱你!”
    俞尔对舜德说的这三个字,比他原来想
象的要动人一万倍。
    舜德高考复习的时候,他曾借过别人的
小收录机,反复播放悄悄流传到成都的港台
歌曲“小小的秘密”,歌曲的前奏象是激动
人心的交响乐,就象相爱的人在说出“我爱
你”之前的心情一样。歌曲最后是恋爱中的
女孩想让男孩在她耳边轻声说一句“我爱你!”
但舜德学歌里的“我爱你”学了半天,还是
没有学会。最后舜德觉得好象成都人不用这
三个字了表达爱情吧。
    可是俞尔只对舜德说了一遍,舜德就立
即学会了,也跟着用普通话说。
    “我爱你!我想吻你。”
    瞧,不到一秒钟,舜德不仅会说“我爱
你”,还有进一步的索求。
    俞尔没有回答,显然她已经默许了。舜
德觉得俞尔哪里都可爱,他哪里都想去吻一
下。但他想起刚才灯光没有熄灭的时候,俞
尔羞红的脸上那双月亮般的眼睛,躲进羞涩
的彩云的那个瞬间,美极了!
    舜德用嘴唇去轻轻接触俞尔的眼睛,俞
尔的眼睛紧张的眨了几下,长长的眼睫毛把
舜德的嘴唇挠得痒痒的。舜德把嘴唇贴着俞
尔那暖玉般嫩滑的脸,象冲浪一样滑了下去,
那里是俞尔早已等待多时的嘴唇。
    俞尔和舜德的嘴唇刚一接触,俞尔的身
体象似要落地一样,她用最后一点力气,用
手臂搂着舜德的脖子,好让自己不落下去;
舜德也担心俞尔会落下去,他用他有力的双
臂紧紧地抱住俞尔柔软的腰枝,把身体尽可
能的和俞尔贴在一起。
    俞尔和舜德都是属蛇的。很多人都误以
为属蛇的人都差不多,其实不然。中国人的
的属性除了十二生肖外,还有与五行相配之
说,也就是每一种属相还分为金、木、水、
火和土。俞尔五行属木,舜德五行属火;木
生火,火烧木。俞尔是被熏过又被淋湿的木
柴,舜德是打入地宫埋得太深的地火。当潮
湿的木柴从地狱被带到上面来的时候,人间
的温情使木柴的一角干燥了起来,当太阳的
光芒照耀在这木柴上的时候,木柴的这一角
被点燃了,这一角的火种又回到地底下,引
发了地火,于是地火也冲了出来。
    湿柴遇到火不容易燃烧,但遇到地狱底
下出来的大火呢?
    地火将烤干湿柴,再将它重新点燃,于
是熊熊的大火便燃烧了起来。

    秩序是维持世界的条件。世界因为有了
秩序而变得井井有条,并显出勃勃生机。如
果秩序发生了颠倒,哪怕在关键地方的一点
颠倒,接下来的变化就象“多米勒”骨牌一
样,将使所有的一切发生混乱,失去秩序的
世界将不复存在。
    这里所说的秩序与混乱,用现代科学的
名词来说就是这本书的名字——熵变。
    所谓“熵”,并不是望文生义的指中国
80年代如火如荼的商业大潮,熵是物理学中
一个衡量对象混乱度的物理量,单位是焦耳。
    所谓“熵变”,也不是指中国二十一世
纪前夜的“全民经商”变化热,而是指热力
学的第一定律,也就是“熵增加原理”,意
思是事物总是朝越来越混乱的方向发展。
    俞尔和舜德这两个少男少女,不论用当
时的社会标准,还是用现在的社会标准来衡
量都是比较规矩的孩子,既使是同住一屋的
上下铺,只要遵守秩序,也就是男孩睡下铺,
女孩睡上铺,他们两个人是不会“越轨”的。
    偏偏俞尔不知中了什么邪(什么邪?是
两条蛇!一条俞尔第一次到野外尿尿时,从
地下钻出来的蛇;和从《圣经》里树上下来
的那条蛇),俞尔在第一次睡觉的时候,鬼
使神差地上了下铺,就是这个小小的“乱序”,
成了“多米勒”牌阵中倒下的第一张。

    大年初一的晚上,过了12点,实际就是
初二的凌晨,时间是1983年2月14日。
    俞尔和舜德度过了他们激动万分又索然
无味的“第一夜”后,俞尔告诉舜德,这一
天是她的十八岁生日,俞尔被全身裸体的压
在舜德下面,舜德深深地吻了她一下,表示
生日的祝贺;当俞尔告诉舜德这一天也是西
方的“情人节”时,他们翻了一个身,舜德
被全身裸体的压在俞尔下面,俞尔深深地吻
了他一下,代表爱神向他表示提前十天的生
日祝贺。因为十天后的2月24日,就是舜德
满十八岁的生日。

    大学生活怎么度过,才能充分利用大学
这个人文环境都极为丰富的条件,学到其他
任何地方都学不到的特殊才能呢?舜德他们
刚进大学的时候,在化机系里举行的开学典
礼上,系党总支副书记陈国坚说,现在新来
的大学生有个明显的特点,就是年龄太小,
最小的才16岁,多数是1718岁,尤其是82级
的学生,没有经历过劳动锻炼,没有吃过苦,
也没有什么本事,尤其没有胆量。
    “没有什么本事,尤其没有胆量”,这
句话是一个成年人对未成年人的危险蔑视。
这句在开学典礼上的讲话,刺激了舜德的自
尊心。舜德当时想冲上主席台,把陈国坚一
巴掌打下来。练武的人最听不得如此傲慢的
话,舜德有这个胆量也有这个身手,但他还
是有理智的,他把这些话都记了下来。舜德
有个良好的习惯,总爱做笔记。这是他初中
班主任,也就是那个漂亮非歪的重庆女教师
鄢和琳,送给他的两个礼物。另一个礼物是
撤了他班长的职务。
    难怪在他最浑臃发溃的大学一年级尤其
是上期的那些日子里,虽然脑子里什么都记
不住,但后来却什么都可以找到依据来。舜
德想起这是鄢老给他的礼物,就会忍不住亲
俞尔的脸,俞尔虽然觉得舜德亲她的理由莫
名其妙,但被心爱的人亲吻还需要什么理由
吗?俞尔剥了一个糖,塞进自己的嘴里,然
后还舜德一个吻,顺便把糖塞进他的嘴里。
    系党总支副书记陈国坚在那次开学典礼
上,不仅为自己找到了一个“资产阶级的掘
墓人”,还给了这个“掘墓人”舜德一把掘
墓的工具,好让舜德为他掘好墓他自己跳下
去后,可以把他掩埋了。陈国坚说,大学是
一个特殊的类似于试验园区的社会实践基地,
大家有什么好的想法,可以那到大学里来试,
如果成功了,对将来的工作会有很大的帮助;
如果失败了也不要紧,大学还不是真正的社
会,危害不会很大,而失败对个人而言,也
是人生难得的经验和教训。
    这一点,令想一把掌把陈国坚打下主席
台的舜德惭愧不已。
 
    舜德对俞尔说,他很佩服陈国坚说的,
“大学是人生社会实践的试验园”的这个说
法,他要听陈国坚的话,做得比陈国坚希望
的还要好:他要试验把陈国坚作为对手,以
学生挑战老师,未成年人挑战成年人。
    “那你想怎么做?”俞尔象个舜德讨厌
的以前欺负他的女人那样,用手去捏住舜德
的下巴,她知道那些女人为什么喜欢捏舜德
的下巴了,原来这是潜意识的索吻,好在这
个权力现在归俞尔一个人所有。
    舜德吻了俞尔凑上来的嘴唇,接着说:
“首先我要模范地执行陈国坚说的一切规定,
就是几个不准,不准耍朋友、跳舞、留长发,
不准抽烟、喝酒、打麻雀(麻将),不准打
架斗殴,不准在课室里打牌……”
    “说了那么多的不准、不准、不准,第
一条你就犯了。”俞尔依在舜德怀里撒娇。
不管你信不信,18岁以前,同年龄的女孩比
男孩要大,18岁以后男孩比女孩大。俞尔已
经18岁了,舜德也假充已经18岁了(只差几
天),所以舜德也喜欢让俞尔在他的怀里撒
撒娇。
    “这能怨我吗?我在中学就耍朋友了,
还不只一个。”舜德说,“还有,俞尔你不
是我们大学的,所以我就不存在‘在大学里
耍朋友’的问题了。这还是你教我说的呢?”
    “可是我现在不就在你们化机系的男生
宿舍里吗?”俞尔反问道。
    “我们不说,谁知道!”舜德说,“还
有现在是放假,又不是上学期间,这不算!”
    “谁说不知道?”俞尔说,“起码还有
两个人知道。”
    “什么?”舜德以为俞尔被林思明和
“天津”看见过,所以很紧张。
    “除了你和我以外,”俞尔神秘地对舜
德说,“还有天知道,地知道。”

    那个“禁果”吃了一次,就想吃第二次,
第三次……然后是无数次。
    俞尔每次下床的时候,舜德都要替她穿
袜子。有一次舜德给她穿反了,俞尔就自己
脱下来再穿。再穿的时候,去年那些似曾相
似的事情,勾起了她的心痛。原来舜德替俞
尔出气后,俞尔心里还没有解恨,必须亲自
把永杰摔在地下!俞尔曾要求舜德教她武功,
舜德说有门规不可随意教人。现在俞尔和舜
德的关系变了,他应该可以教她了。
    俞尔对舜德说她想到范教官那儿去洗澡,
都好几天没有洗了。舜德陪俞尔一起去。
    到了范教官那儿,他们进了俞尔常住的
那个房间,这是范教官得知俞尔的事后,给
俞尔准备的,当时俞尔妈也来过。这个房间
里有个单独的冲凉房,俞尔和舜德一起进去
冲凉,舜德第一次看见俞尔漂亮的玉腿,果
然惊得说不出话了。
    “你不是说我们女生的腿想鸡脚杆吗?”
俞尔得意的说。
    “太漂亮了!就象我们系里的柠檬桉的
树杆一样。”舜德不知说什么好。
    “俞尔,你看你的后腰有几个红团。”
舜德说。
    “什么?”俞尔被身体移到镜子前,扭
身一看,果然在她腰部的脊梁骨节上有几个
整齐的红团,就象红枣一样。”她伸手摸了
摸,有一点疼但不碍事的。”
    “是不是我们干那个的时候,我给你压
的。”舜德关切的问。
    “肯定是!”俞尔骂道,“你这个公牛
一样的家伙,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那下次你做母牛吧,”舜德厚颜无耻
地去摸俞尔的光屁股,“你来压我。”
    “讨厌!”俞尔拧开电热淋浴器的开关
说。

目录  回首页  上一章节  下一章节



    缠绵之后,俞尔抱着舜德腰说:“我现
在是你的人了,我想跟你学功夫。”
    “是不是想自己去报仇?”舜德看出了
俞尔的心思,“你不是说已经出了气了吗?”
    “我要讨回我做人的尊严!”俞尔突然
伤心的哭了起来,“他拿走了我珍藏了十多
年的东西,他是犯罪……”
    原来俞尔去年暑假回家时,把什么都告
诉了她妈妈,她妈妈说“把他抓去坐牢”,
并要俞尔回学校告永杰。暑假后,她妈妈陪
俞尔先到了范教官那儿,范教官劝了她们,
说这样不好,“强奸罪”是很难认定的,证
据部足,这里和内地不一样,说不定法院的
人会以为俞尔这是为了报复永杰。怎么办?
俞尔只有屈辱地活着。
    舜德一直仔细听着俞尔的诉说,同时不
停地用手抚摸俞尔那光滑细腻的脊背。

    舜德和俞尔来到柔道房。这里已经有十
多天没有人来过,屋子不算太大,却显得空
旷寂寥,正是练太极的好地方。
    俞尔问那第一次,他们相互救助的时候,
舜德轻推,她却退了好几步,那是什么道理。
舜德连续给她做了三次示范,俞尔终于明白
了,原来舜德推她的时候,不是只推了一下,
而是连续在推她,就象推小车一样,因为速
度快所以当时没有感觉到。
    “原来这么简单!”俞尔惊奇的说。
    “太极拳就这么简单。但做起来很难。”
舜德说。
    练完之后,舜德说:“你怎么谢我?”
并把手指着他的脸。
    俞尔看了就明白,她走上前,在他的脸
上亲了一下。俞尔知道,他脸上的那个部位,
是他曾经最渴望小红亲的地方。

    第二天早上,俞尔比舜德先起来,她要
给心爱的人做一顿早餐。
    范教官的家里,什么都有,但俞尔不会
做,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给舜德泡了两包
“上汤鸡伊面”,只不过加了些家乡的“涪
陵”榨菜。她也知道这份“给心爱的人的早
餐”不怎么样,但她给他准备了一个准保他
满意的佐料,她的一个香喷喷吻。
    舜德在床上享受了这顿早餐,非常高兴,
他说好象又回到家了,他妈妈经常这样的把
饭端到床上给他吃。看舜德这样容易满足,
俞尔的佐料也就免了。
    “我们还是回化机吧!”俞尔说,“学
校里三餐供应,还比较方便。”
    “我也觉得这里住得感觉不对劲,”舜
德顺从地说,“还是学校好!我们今晚就回
去。”
    “那今天中午晚饭,怎么办?”俞尔愁
眉苦脸的说。
    “中午我来做,”舜德说,“晚上你来
做。不会就学吧!”

    他们俩人打着一把雨伞,在当天晚上,
又回到了化机系男生宿舍。
    大学生都想浪漫,浪漫过头了就有点疯
癫。舜德和俞尔两个都是胆大包天的人,他
们两个人在一起,胆大得可以包住两个天了。
    “要我教你练功,可以。”舜德说,
“俞尔,你也得帮我们班一个忙,做我们班
的教母。”
    “教母?”俞尔不解的问。
    “是啊!我是班长,大学班长就是家长,
家长就是爸爸。光有爸爸没有妈妈怎么行呢?
不过哪里有养着二十几个孩子的爸爸妈妈呢?”
舜德神气地说,“所以我做我们班的教父,
你是我的女人,当然你就得做教母啦!”
    “做就做吧!”俞尔说,“可是我怎么
做?让我每周来给他们喂一次奶,叫他们不
要再想家,好好读书,毕业后找个好的工作,
为社会多作贡献,将来娶一个漂亮的老婆,
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俞尔说着说着,
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别笑,你说得不错。”舜德说,“他
们都处在心理即将‘断奶’的时期,而大学
又是如此的男女比例失调,要是不给他们些
有趣有益的事情做做,他们就会更无聊的。”
    “不过,”舜德接着说,“要是你来我
们班,我就惨了!”
    “怎么惨啦?”俞尔问。
    “这会破坏我的全盘计划,”舜德说,
“你知道我的目标是挑战系党总支副书记陈
国坚,他又是那样要求得严格,所以我不能
有什么把柄拿在他的手上。”
    “我现在只有先把我的班搞好了,”舜
德接着说,“等到了高年级再找陈国坚算总
账。”说着他用手搂住俞尔的腰。
    俞尔顺势偎在他的怀中说:“那我能为
你们班做些什么?”
    “我们到每个我们班的男生床上,去做
爱一次。”舜德说,“然后就说,我们生下
了一个孩子。”
    “我不干!”俞尔说,“你这个神经病。”
看着舜德不高兴的样子,俞尔又说,“一个
房间一次还差不多。”
    “就这样定了。”舜德兴奋起来。他一
边吻着俞尔,一边用双受揉着俞尔的胸部,
当他把受伸到俞尔的下面时,俞尔总会不自
觉地把腿再张开些。
    第一晚他们就在对面的房间里,可是俞
尔不愿意上床,她说除了舜德的床,其他同
学的床她觉得都有种难以接受的东西,她不
想上去。
    不想上床去,就在地上也可以,反正俞
尔穿着舜德的毛裤,男式毛裤中间有个洞……
    他们每晚一个房间,到了最边上也是最
后一个房间的时候,舜德只是把俞尔抱在怀
里,许久都没有动。
    “你是不是累了?”俞尔问,“我们回
房间休息。”
    “不是,”舜德说,“你知道这是谁的
房间吗?”俞尔当然不知道,舜德接着说,
“这是余的天的房间。余的天就是‘我的天’,
如果我们在他的房间里做爱,余的天不就会
知道了吗?”
    “瞎说!”俞尔埋怨道,“哪儿有这个
道理的?”
    “你不是说过,我们的事情,除了你知
道我知道,还有天知道地知道吗!”舜德又
悄悄对俞尔说,“余的天不就是,天吗?”
    俞尔在华南工学院化机系的男生宿舍里
住了十多天,在最后的几天里,她也知道这
可能是永远的几天,所以这几天她也特别疯。
她上厕所不一定再到野地里或老远的教工宿
舍里,晚上没人的时候,她会叫舜德看着,
她就到男厕所去了。她到东边一楼的每个冲
凉房的每一个水管喷头下,都去冲了一下,
还对舜德说:“告诉你班同学,这里的每一
个小间他妈我俞尔都来过,叫他们不愉快的
时候就到这里来!”
    读工科的舜德,是想不到读文科的俞尔
是会有这么疯狂的。
    为什么要分个理工类科,和文史类科呢?
真是多次一举。舜德叫俞尔把她的文科当成
理工科来读,还在高年级的教科书里随便找
了一个名词给安上,这个名词就是熵变。
    那么舜德的腐蚀与防护专业,又安个什
么文绉绉的名字呢?想了半天,终于想好了
一个特别文静的名字,暴动与策反。

    把文科读成熵变,把腐蚀与防护读成暴
动与策反,是俞尔和舜德的发明。就是要求
实践者从文科读到理工科,又从理工科读回
到文科;反过来也一样。这是本书的实践第
三定律:不管文科理科,加在一起成独立的
一科,即大学。简称为“独科定律”。另外
二个半定律,即超频定律、站角定律和准哲
学半定律,后面会慢慢讲。

目录  回首页  上一章节  下一章节



83.2-83.7  第三章  缺水的金字塔尖

    快开学了,同学们都陆陆续续的回到了
学校。防腐82的同学,一回校就首先来看班
长,因为大家都没有料到班长会给他们写信,
尤其对班长有意见的人。
    红波带来他们岳阳洞庭湖的特产,咸鱼
和淹肉,叫班长多吃点。
    汪开明拿给班长家乡安徽的茶叶蛋:
“我妈特给你煮的,叫我一定要给没回家过
年的班长吃。”
    江舟从江门带来了特产水果“菠萝蜜”:
“班长,把你的匕首借给我切菠萝蜜,切好
了分给大家吃。”舜德到广州带了一把他支
边云南的大哥给的一尺长的云南匕首。
    还有花生、瓜子、豆豆、糖糖等等,大
家在一起分享这些的时候,那种欢乐气氛,
比刚考上大学来的时候更热烈。
    卢绮婷,这个有着一双漂亮大眼睛的北
京姑娘,她的家又刚搬到了深圳,在一个彩
印公司,她带了许多的彩色年历来,给每个
男生宿舍送了一份。
    班主任还带了一个转来的新同学,广州
的杨Forest,他家里困难,爸爸去世了,学
校照顾他转回了广州,他是一个哆里哆索的人。
    “天津”也回来了,他带来的不是好吃
的,而是好听的。他说班长过年不回家,是
因为他在这里“金屋藏娇”,他说他见过,
那个女的个子高高的,非常漂亮,还……
    大家都来纷纷问班长,班长一律回答:
“天津瞎说。”
    后来,班长离开了“天津”的那个房间,
到了最潮湿最黑暗的那个靠水房的房间,班
长睡的是最差的那个铺位,一个夏天没有用
被子,他从成都带来的新被子的棉花就受潮
发霉坏掉了。后来他干脆冬天不盖被子,只
盖一床毯子,班主任得知看不过去,把自己
家的破棉絮拿了一床来,班长虽然用了,但
心里并不感谢班主任,就象过年班主任把班
长请到家里吃饭一样,班长觉得他是在“好
心没有好报”。

    开学后不久,大家回家后的激动心情没
有了,带来的土特产也吃光了。他们必须面
对不那么好的现实。如果说一年级上学期,
还可以用“要回家过年了”的希望,来冲淡
对现实的不满的话,现在已经没有可希望的
什么了,他们将面临越来越不能容忍的大学
生活现实。许多班上的同学都开始发现了一
个非常严酷的现实,这些80年代初的“天之
娇子”被抛在了一个荒漠中。

    为什么说这些时代的宠儿们是处在荒漠
中呢?这要从大学生的构成和大学当时的环
境两方面来说明。
    公元一九七六年,中国的三巨星陨落,
唐山大地震,万恶的“四人帮”被粉碎,史
无前列的“文化大革命”结束。我国的高等
院校在77年恢复了考试录取制,完全结束了
文革中靠政治表现推荐“工农兵大学生”。
    77年高考上大学的学生中,有很多年龄
较大的和已婚的老青年,象华南工学院化机
系有三个中学的教导主任,还有很多的(副)
厂长、车间主任,他们都是些极有社会经验
和进取精神的“社会先进分子”,而应届高
中毕业生相当少。78年的大学生中应届毕业
生要多些,79级的应届生大约占到一半。这
三届是社会上得到广泛承认的有水平的大学
生。
    从80级开始的大学生,应届的高中毕业
生越来越多,到82年的舜德他们班,年龄超
过20岁的只有两个,其余决大多数是1718岁
的应届毕业生,19岁的都不多。
    大学里是一个很特殊的群体社会,相互
间的感染力很强。1983年春夏的大学校园里,
学生是由毕业班的79级、80级、81级和刚进
校的新生82级构成。也就是说,学生中有社
会实际经验的大学生已经相当少了,既使有
也在毕业班里,毕业班的活动不多,所以不
是大学生活的主流,大学生活的主流永远都
是二、三年级的同学,但也有例外的时候,
如84年以后的一年级女生。
    80级和81级的学生,在大学里唱主角的
时候,是表现最差的。他们既不能象富有经
验的77、78、79级的大学生那样使校园活动
秩序井然且生机勃勃,又不能象82级以后的
大学生那样放肆的自由、弄出点花样来。所
以他们无法有所改变什么,更无法创新什么,
而且还不甘心于现状,又无法只得保持现状。
但心中的一些不满,还是能从一些小的地方
表露出来,在仿佛不经意的地方,开始悄悄
积累着最初的量变。
    在82级入学的那一年,也就是1982年到
1983年的学年中,化机系82级竟然没有辅导
员。原来安排的是刚毕业的78级学生何北海,
实际上他只和极少的82级学生接触过,比如
防腐82班长只和他有过一次谈话,发现何北
海心不在焉(因为他一心想追求一个特别突
出的女生),就再也没有和他打过交道了;
后来系里又安排了一个好象是姓郭的人当化
机系82级的辅导员,防腐82班长主动找他谈
过一次,就是在系领导刚在化机系学生干部
会上宣布他为82级辅导员后不久,班长发现
这个辅导员比何北海更差劲,在主动反映学
生情况的防腐82班长面前居然很紧张,他不
久也消失了;再后来系团委书记杨爱云(多
好听的名字,就是和她的长相刚好相反),
兼任过82级的辅导员,实际上她的工作很忙,
没有时间管82级的事,结果82级的整个四年
大学生活中,事实上没有辅导员。
    不仅如此,在化机系未调来系党总支书
记以前,用舜德的话来说,没有一个搞学生
工作的老师是合格的。下面分别介绍他们:
    陈国坚,系党总支副书记,大约有四十
多岁,个子不算高,但看上去很壮实。怎么
不壮实?据说他被学生弄到一间黑屋子里打
了一顿,后来他开始练习健美,他上身露出
的肌肉就象健美运动员一样,但下身从不穿
短裤(他规定学生上课不准穿短裤),可能
他的下肢“象鸡脚杆一样”吧。他给人的感
觉非常威严自信,说话干脆利落。那些调皮
捣蛋的学生,“听到他的名字,吓得要从床
上滚下来”。他是82级以前的大学秩序的象
征,舜德形容他是“一只锈巴巴的旗杆,虽
然油漆脱落铁杆生锈了,但还是挺直的”。
    杨爱云,系团委书记,三十多岁,在女
的中个子属中上,长相比广东人还丑。舜德
刚进大学时,还想向她诉说心事,她不仅态
度不好(她太忙),而且她的长相让舜德不
敢说话,“为什么不象中学的团委书记那样
热心,长得也漂亮一些,象《少年报》上的
知心姐姐。看来学校管学生的女教师最好要
漂亮一些的,否则少年心事将没有好的听众,
少年心理也无法了解”,舜德是这么想的。
她看上去工作很忙,实际上是因为她没有能
力,她搞学生工作的时间最长、资格最老,
也是最没有本事的一个。后来她成了舜德攻
击陈国坚的工具,说不定至今她还不知道。
    王尔民,约三十岁,好象是系团委副书
记,80级的辅导员,个子只比武大郎高一点,
身体也很结实。常见他和80级以何盈盈为首
的女生在饭堂旁球场上打排球,“成天就喜
欢和漂亮女生嘻哈打笑的”。
    何北海,约三十岁,身高长相都有,属
比较帅的老师。刚大学毕业,一心想和80级
的何盈盈耍朋友,哪有心思做82级的辅导员,
况且82级的舜德还是他的情敌。
    何盈盈,看她的名字,就知道她是“何
等举止轻盈、满脸笑盈”,80级的女学生。
她本不属于老师,但作用不亚于所有的男性
教师(管学生工作的),天性活泼,爱说爱
笑。舜德第一次见到她,是刚进大学时,他
的成都老乡轻机81的李川(学生会干部)带
他到学生饭堂,路过女生宿舍时,正看见她
在烧一大堆信,李川说“她在烧情书,有很
多人在追求她。是化机系最红的人,甚至在
学院那边都有名气。而且,何盈盈是我们化
机系唯一的一个党员,还是一个女的。”
    管理学生的老师是这样的一群人,“而
且不合格”,那学生日常学习生活的环境又
是怎样的呢?这更差!
    管理学生的老师,除杨爱云以外,全部
都是军人出生。当时学校的管理也实行的是
准军事化管理。这种方式对于77、78、79级
的大学生来说,是相当成功的。短暂的成功,
使那些贯于使用“经验主义”的高教工作者,
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等学生的主流变成“尽
是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娃”时,他们又以成
年人对未成年人的“危险蔑视”来看待这些
学生,如果不是后来调来一位共产党的“杀
手”,那些非正统中共思想的“未成年人”
会将这些自以为是的“成年人”全部绞灭,
“就象文化大革命一样”(这是那位尊敬的
“杀手”,后来才调来的系党总支书记郑景
的原话)。
    当时大学里最残酷的一条就是“不准耍
朋友”,其次是“不准跳舞”。
    不准耍朋友,对于那些17、18、19岁的
少男少女来说,是多么的“不人道”啊!他
们豆蔻花开的时候,正是准备高考的“激战
时分”,进入人人羡慕的象芽塔以后,应该
是他们释放自我,补偿青春浪漫的时节,可
是大学规定“不准谈恋爱”,这无异于剥夺
了他们的“爱情生存权”。据说,违反此条
者,大学毕业时坚决分开,并发往偏远贫困
地区,给人感觉是充军发配到《悲惨世界》
的采石场,做一辈子的苦役。
    不准耍朋友也就算了吧,反正大学里女
生就不多,而且漂亮的更少。可是不准跳舞,
这就让那些少男少女们感到“绝对荒谬”了。
不准跳舞是指,一年时间里除了元旦、青年
节、国庆节三次以外,不准举办舞会。这样
连和女生正常交往的机会都没有了。
    饭堂的伙食越吃越没有味道。因为饭堂
要照顾全国大多数同学的口味,所以其味道
也非常大众化,吃不了多久就会倒胃口。而
且学生宿舍里不准用电炉和电热器,也就不
让学生自己来点小小的改善口感。
    宿舍经常停电,那时电力供应还不稳定;
当然造成停电的主要原因是学生私自用电炉
等用电器,使保险丝烧断造成的。用电炉的
现象在高年级中普遍存在,低年级的同学会
逐渐跟着也要用电炉,使得宿舍断电的次数
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使人心里发火。
    最让人不能容忍的是经常停水。广州的
酷热是非常有名的,夏天的时间又特别的长,
一到夏天,广州人每天要洗几次凉水澡,实
际就用良水冲一下,所以广州人的洗澡房叫
“冲凉房”。华南工学院的化机系地势最高,
自来水经常上不去,所以这个广州石牌台地
“金字塔的顶端”,是个历来缺水的地方。
    水是什么?《红楼梦》里贾宝玉说的好,
水就是女人;所谓人们渴望得到的东西,就
是水就是爱;在诗歌等文艺作品中,水通常
泛指感性,什么“柔情似水”、“水样女子”
啦,都是指的感情。
    所以说化机最缺水,实际上是最缺女性
的温柔,缺爱的关心,缺少感情的滋润。管
理这里的主要负责人陈国坚,就是一个缺少
感情色彩的人。
    陈国坚以军队化的严格而管理出名,这
在77、78、79级中证明是非常有效的,学院
对他的评价也是非常高的,甚至听说要他当
大学的党委书记,他婉言谢绝了,他知道自
己能力有限,不能胜任这个高职。所以学院
把他调到较独立的化机系来,但他也没有当
正的系党总支书记,而是当的系党总支副书
记;学院迟迟不调正书记来,明摆着要他负
责这里的一切,事实上他就是这里的“一把
手”。要不是他无意中惹了舜德这个“复仇
天使”,他会把化机系一直管下去的,而且
管理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
    不过陈国坚的这种管理方式,是以牺牲
年轻学生的青春浪漫为代价的。

目录  回首页  上一章节  下一章节



    在陈国坚的严格管理下,化机系表面上
秩序井然,实际上矛盾就隐藏在其中,最为
严重的是外地人和当地人的矛盾。
    对于外地来广州的同学来讲,这里就象
是外国。广州话属于进化较少的中国古典语
言,音调竟有八个,至今保留有纯鼻音“午”、
副词居后“我走先”等现代汉语中基本绝迹
的现象。所以广州话,又称“粤语”,难懂
又难学。“比学英语还要难”,这是普遍的
看法。
    语言差异只是一方面,还有广州属于最
早开放的沿海城市,又有靠近港澳的得天独
厚的地理优势,所以经济在当时是最发达的
地区。如同以往的上海市一样,“瞧不起外
地人”是一个普遍的现象。
    还有外地人比当地人漂亮,象舜德这样
的内地“小白脸”,特别讨广州女孩的喜欢。
当然象俞尔这样的“水样女子”,又是广州
男孩特别喜欢的,这是另外一个问题。
    化机系有个足球队的主力队员,个子有
近一米八高,叫潘志强,足球踢得特棒,在
足球场是一匹著名的“黑马”。但他原来那
个名叫阿平的漂亮女朋友也遭到了一匹情场
“黑马”,一个外地的小白脸把她抢跑了,
而且就在化机系的81级。潘志强原来也是81
级的,生病留了一级,现在82级。是化机系
82级广州人的头目。
    还在刚上大学的时候,班主任刘均权非
常严肃地告诉舜德,叫他一定要管好班上的
广州人,并说“广州同学平时不准回家,星
期天回家必须向班长请假”,班长舜德立刻
到了隔壁房间找到防腐82唯一的广州人陆政
生,严肃地告诉他班主任的话。
    阿政(即陆政生)马上就火了,他跳到
床上,把蚊帐一关,对班长愤怒地说:“我
们广州人不要你管!”阿政把他在班上受
“欺负”的事告诉了潘志强等82级的广州人,
他们非常气愤,看样子哪天要收拾这个外地
班长。
    这天班长要从男生宿舍前的篮球场走过。
篮球场上有一群广州人在踢球,见班长从他
们打球的中间走,就有人把球往班长身边踢
过,当时这群广州人就明白了。他们不断地
把足球在班长的身边快速踢来踢去,有几次
几乎是擦着班长的衣服过去的。
    奇怪的是,班长好象根本没有看见足球,
若无其事的继续走着,一直走到离开篮球场。
    广州人几乎都是练过武术的,据说潘志
强水平还不错。看着这个文弱书生样的班长,
竟然如此的从容不迫,自然震惊不小。
    他们当时确实不知道,班长早就练成
“刀劈斧砍都不让”的功夫。
    后来,体育课教“青年长拳”,班长舜
德的功夫自然就显露出来了,第一次老师讲
授下来,阿政就激动地来问:“班长,你学
过武术?”阿政就和班长攀谈起来,阿政惊
讶班长不仅武术方面懂得多,而且对广东的
武术竟然比他还要了解,什么白眉拳、查洪
炮、铁桥三啦,甚至连阿政都不知道的方世
玉,这个备受广东人喜爱的“十虎”之一,
为什么死得那么年轻:“被一个北方的老和
尚,一脚踢中面门,当场死亡”。
    阿政后来也试着发奋练武,但在一次对
练中,被对方用棍捅了一戳,武术上说“宁
挨十棍,不愿一戳”,阿政伤得不轻,吃了
几付中药,在床上休息了几个星期,他再也
不练武了。
    阿政后来多次试着改善和班长的个人关
系,但一直没有成功,直到大学毕业。班长
对阿政后来一直心怀欠疚,但暗地里送了阿
政一个意外的礼物,82级最漂亮的那个女生,
也是个广州女孩,后来成了阿政的老婆。不
过可能阿政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在广州人中
很一般,却能娶到最漂亮的广州靓女。
    班长舜德在理智上可以原谅阿政,但感
情上无法原谅他。因为阿政是班上的学习委
员,他最初的带头不听从班长的管理,给班
长树立威信造成了很大的不良影响,尤其那
个许春民,这个来自潮州的讨厌家伙,不仅
经常要求班长特别照顾他,还要经常用阿政
的行为来替他的懒惰辩护。
    潘志强后来相当佩服班长舜德,但感情
上造成的隔阂使他和班长无法成为朋友。班
长在一个假期里,曾给潘志强写过信,他也
很客气地回了信。在高年级舜德带一百六十
多名“武协”学生会员在化机大操场学武的
时候,班长曾邀请潘志强去看。也许是潘志
强从未见过班长在练武场上的样子吧,他只
看了一下就有些无措的样子离开了,大学毕
业后,潘志强携女友到过成都舜德的家里,
彼此都很佩服,这是后话。
    班长舜德和82级广州人的矛盾,到了二
年级开学不久的时候,还给舜德带去了一个
很大的“劫难”。

    能够在全班同学面前侃侃而谈的,只有
班长舜德一个人。红波虽然也有水平,但他
只能在下面和同学单独或几个同学谈,在正
式开会的时候,他说不出什么名堂。至于余
的天,他在班会上,说话就象在背讲稿,而
且结结巴巴。
    就在这次班委改选的班会上,班长犯了
一个史无前列的“大错误”。
    在寒假过年的时候,舜德和俞尔在化机
系的男生宿舍里完成了他们的“成人仪式”,
和许多当时的进步青年一样,加入共产党是
舜德的追求。他以中学的经验,觉得我们国
家的教育方式有问题。比如学生入团,主要
看他的表现,至于他心里的想法并不在意;
听说入党也是如此,党组织要看这个同志的
表现,如果积极,就是如果听党组织的话,
就可以入党,至于这个要求进步的人是否有
信仰、是否信仰共产主义并不在意。拿他自
己来说,他中学的表现是绝对最“红”的,
红到了可以直接加入共产党(如果他当时满
了18岁,中学肯定会让他入党),但是他闷
心自问:自己有信仰吗?自己信仰共产主义
吗?不仅如此,什么是信仰?什么是共产主
义?甚至什么是政治?他一个问题也答不上
来。还有,他中学所做的一切,都是学校老
师希望他这么做的,也可以说是组织上叫他
这么做的,但结果却令大家非常失望,还把
自己也搞得这样的痛苦万分。舜德觉得学校
的教育中,一定缺少些很重要的东西,比如
日本有专门的“生活指导室”,负责青少年
的特殊心理问题,使他们能度过危险的青春
期。而我们国家没有,指导青年的是党团组
织,而党团组织对学生中的恋爱现象只有两
个字“反对!”
    在这次会上,班长舜德把所有的事情都
讲完了,才对大家说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要讲。于是等着他讲,他等了一会儿,大家
都有些不耐烦了,他才说:
    “我想要入党!”
    这句很普通的话,却象快要沸腾的菜油
里浇了一勺水。
    “班长,你神经病!入党是你个人的事
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山东大汉张忠建
说。
    “要入党你找陈国坚哪,他是系党总支
副书记。”红波讲。
    “干什么不可以,入党有什么用?”罗
光辉说。
    “班长!我也想入党。”“大庆”的话
象是在讽刺。
    “……”
    “党员是为群众做事的。如果我是在党
组织面前,靠‘挣表现’入党的话,我就不
知道大家对我的看法。别的人怎么入党,我
不管;我入党就一定要让我们班的每一个同
学都觉得我象一个共产党员的话,我再去找
党组织。如果我连这一点都没有做到的话,
我连入党申请书都不写 !”
    “开会说这些,”红波说,“开会没有
意思。”
    “不,”“大庆”说,“我希望每天都
开一次这样的会。这样多带劲啊!”
    “……”
    “散会!”班长突然宣布。
    “班长,我想对你说,”脾气耿直的安
徽同学汪开明说,“你犯了一个错误,不该
在会上提这样的事情。我很佩服你有这个胆
量,其他同学对你的看法……”
    “我就想听听你的看法。”班长舜德说。
在后来,有许多同学包括三个女生,都在私
下里劝班长,“不要这样傻。”
    班长舜德的感觉就象犯了一个“大错误”,
大家都在“帮助”他改正错误。

    余的天一直看着班长舜德,但没有说话。
他家就住在县政府的大院里,父母也在里面
工作,他也想入党,但不敢象班长这样坦率
地给同学们讲。他也觉得靠“挣表现”入党
其实是动机不纯,以前他对班长这个“白面
书生”还有些不服气,这一次他是彻底服了,
在以后的班上活动中,他都毫不犹豫的和班
长站在一起,反对书记红波。

    “其实你是对的。”俞尔抱着舜德的头
说,“真理刚开始的时候,往往是和少数人
在一起。这里是广州沿海,越是靠海的地方,
对共产党就越是没有感情。”
    俞尔和舜德在一起的时候,舜德会把班
上的事情都给她讲,因为俞尔是学文科的,
不象舜德他们学工科的那样死脑筋,况且俞
尔是防腐82班的“教母”,她有义务帮助舜
德把班上的工作搞好。这也是舜德教她武功
的条件。
    “还是觉得你最好。”舜德不是在恭维
俞尔,而是衷心的感谢俞尔。
    舜德把嘴伸过去,俞尔也把嘴伸过来,
干什么?接吻。然后上床。
    开学一个多月后,俞尔在床上对舜德说,
她可能怀孕了。
    “什么?”舜德高兴得跳了起来,“我
要做爸爸了!”
    “瞎高兴什么?”俞尔骂他,“我们都
才18岁,还不到法定的结婚年龄。而且让学
校知道了,要受处分的!”
    “那怎么办?只有去医院了。”舜德说,
“俞尔,你是不是骗我?”
    “骗你是小狗。是扫地的女工告诉我的,”
俞尔说,“我白天洗澡的时候,她看见的,
说我乳头颜色变深了,可能有了。还叫我最
好不要白天冲凉,免得女同学发现。”说着,
俞尔撩开衣服,露出乳房来。
    舜德看见俞尔以往的乳头是粉红色的,
而现在是淡褐色。他握着那只乳房,在乳头
上吻了一下。
    “你要死!”俞尔叫了起来。

    舜德到市里找了一个妇产科的女医生,
约二十六、七岁,叫江医生。舜德不敢正规
带俞尔到医院,怕要登记,要是学校知道了,
就麻烦了。他也不敢找个体医生,担心卫生
条件差,而且他和俞尔还没有钱给那些贪婪
的个体医生。江医生是个广州姑娘,也许是
喜欢舜德这个“小白脸”吧,答应免费做,
就在她的家里。
    手术就在江医生的家里的一间屋里,看
样子江医生常在家里靠这样的手术挣外快。
手术时,舜德就在俞尔身边,他的样子比俞
尔还要紧张。不一会,手术就完了。江医生
对俞尔说:“你男朋友看得出很爱你,你可
不要把他放跑了。这样的人可不好找的。”
又对舜德说:“她的身体上没事了,但心理
上的事我就无能为力了,靠你们自己去想办
法解决,不要让其他人察觉出来。”
    作过“人流”手术的俞尔,要让人看不
出来,这成了后来俞尔和舜德共同的事情。
俞尔极细心地观察那些女孩子的一举一动,
刻意学习摹仿,让舜德看。俞尔不仅做到了,
而且学会了让人觉得她是没有被“破瓜”的
原装货;舜德后来也能观察出一个女生,是
否被“开发”过,“开发”到什么程度。

    如果说舜德和82级所有的广州男生都有
矛盾的话,这不是事实。那些男生都是比较
活跃的,比较主动的。除他们以外的广州人
(包括女生),和舜德这样的人是容易相处
好的。象防腐82刚转来的那个广州人
杨Forest,因为他刚来,班长对他特别照顾,
给他介绍这里的情况,带他熟悉周围的环境,
弄得杨Forest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好几次
杨Forest用颤抖的手激动地抓着班长的手
说:“班长,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报答你
呢?”
    杨Forest说他们全家请他到家里吃饭,
班长舜德想起班主任刘均权请他吃过年饭的
尴尬场面,他就执意推脱。但杨Forest更是
坚决地要拉班长去,舜德只好去了。
    杨Forest家在广州市的中心地带,就在
“广州日报”的旁边。他父亲去世后,家里
只有他母亲、他读书的一个哥哥(次年要毕
业)和一个才13岁的妹妹。他们家里人对班
长很尊敬,班长和他们聊了一会儿,他们就
觉得班长是个了不起的人。他母亲和哥哥还
单独和班长谈过一会儿话,杨Forest还请班
长替他们管教他的妹妹。
    他妹妹才13岁,但舜德看上去她象有18岁。
广州女孩发育就这么早,看他妹妹胸脯鼓鼓的,
成都人绝对不会相信才13岁。杨Forest说,
他的妹妹淘气,不象两个哥哥好好读书,尤
其父亲去世后,还逃学到外面与人啪拖(就
是耍男朋友)。班长舜德仔细打量他的妹妹,
典型的广州女孩,长相已经不象她父辈那么
丑了,在广州人当中说不定还算可以,当然
在舜德的眼里是很一般的。当她意识到班长
在注视她的时候,她有一种心动的感觉,她
傻呆呆地看着班长,一脸企盼的样子。
    她确实需要爱,一种父亲的爱,来填补
她父亲离去后的空缺。这个空缺的最佳人选,
当然最好是班长舜德了。但舜德想到有可能
和这个才13岁的女孩,产生感情,甚至象和
俞尔那样的性关系,舜德的心里不免有罪恶
感,但为了不让他们太失望,他答应有空的
时候来看看。

目录  回首页  上一章节  下一章节